他关掉长图,回到聊天框,与闻子川对话的人被备注为“国华音社”,国华音社告诉闻子川,学员报名于今晚十二点截止,而闻子川在问,能不能多给他一周的时间筹集报名费。
程斯宙倒回去仔细看了看,为期十五天的集训,包吃住,报名费是五万块。
国华音社:不好意思,报名今晚截止,下周我们就正式开课了。
闻子川:那我下周过去现场缴费可以吗?
对话停在这,对方没有再回复。
某人被大水冲垮的脑子逐渐恢复运转,心念电转间,他想起周以唐从前怕沈姐查手机,每次与同学聊完小秘密,就会干脆利落地删除记录。
“老师您好,我这边已经筹到报名费了,稍後会从一个叫程斯宙的工行账户转过去,麻烦您查收一下。谢谢。”
两分钟後,对面才慢悠悠回了个“好的”。
长按聊天记录,删除。
程斯宙蹲得腿麻,一瘸一拐地回客厅,自己的样子够奇怪的了,没想到闻子川的表情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嗨,不就是拿错手机了麽?还你。”程斯宙故作轻松。
“你的也还你。”闻子川笑了笑,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在婚礼上,新郎和新娘才会这样交换戒指。而对于当代人来说,交换手机无疑比交换戒指更坦诚丶更亲密,更配得上一句天长地久。
程斯宙拿回手机时才想起,他刚分享的是微博上的搞笑视频,只要点开右下角的个人信息,打头一栏就是他的昵称——子曰。
“你知道了。”他说。
“我知道了。”闻子川说。
天知道,程斯宙披着“子曰”的皮,对着他的偶像闻老师说过多少句溢满爱意的话,网络上的直白坦荡与眼前的畏畏缩缩相比,差别大到用想象力都填不满其间的缝隙。
“我有些困,先回去睡了。”闻子川扯了扯唇角。
“子川!”程斯宙想说些什麽,可一看到他落寞的样子,那些破碎的丶连不成章的句子又被他咽了回去,“那,晚安。”
“嗯,晚安。”
闻子川回到卧室,打开台灯,从笔记本上抽出一页纸,开始写字。
“宙哥,你应该也看到了,我要去帝都参加培训班,分开的时间里,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吧。如果我回来之後,你还是没有想好,那我也尊重你,不会再做出让你难堪的事。”他顿了一顿,又继续写着,“你很好,是我不好。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次日清晨,闻子川起得很早,出门的时候,程斯宙大概还没有睡醒。
他本想把字条压在茶几显眼的位置,终究是怕他看不到,便悄悄从门缝塞进了他的卧室。
可是,五万块,要去哪里借五万块呢?
闻子川第一时间想到了妈妈,然而家里的情况应该不比自己好多少,妈妈一口气也拿不出那麽多钱。
不然和金总提一下,先预支两个月的工资看可不可行,还有缺的,要不找哪位同事借一下?可是好丢脸啊,才上了一个月的班,就要管人借钱。
临近九点,他刚走进第二声总部,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您好。”闻子川保持着常规的礼貌。
“子川啊,是我。”对面的男子声音温润端方。
“木岑老师?”经皮诺特推荐,闻子川最近听了不少木岑配的作品,对他的声线非常熟悉。
“子川啊,关于我们国华音社的培训班……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孩子们办事不懂得变通,如果我早知道你要报名,可以让你作为特邀学员来参加,不必缴纳这笔学费。”
如皮诺特所说,木岑是圈内德高望重的艺术家,这番话说得平易近人,但闻子川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的报名费已经交了。
除了自己和皮诺特,还有谁知道他要报国华音社的班呢?
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