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德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像一阵风,毫无负担的从贺松风耳边刮过,吹散梦魇。
贺松风低下头去,长久的没有作声。
“抱歉。”
贺松风僵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银叉子平放在碗边,碗里的意大利番茄肉酱面的热气渐渐的没有那麽浓厚。
伊凡德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冷汗霎时贴着他的额角滑下来,他两只手藏在桌子底下再一次的摆动着无措起来。
“你试一试,评价一下。”
伊凡德的声音干哑,紧张愧疚的情绪充斥在字句的每一个音节上。
咚!
是kitty跳上桌子的声音。
贺松风把手放回桌面上,拿起银叉子放进碗中,转了两圈迟迟没有挑起。
“再不吃kitty就要吃了。”
贺松风挑起面条放入口中,又鲜又香还正热乎。
他垂下去的眼睛缓缓向上移丶向前看,一眨不眨地望着正对面的伊凡德。
“好吃吗?”伊凡德问,他的眼中,字里行间都是关心。
贺松风咬断面条,点头。
伊凡德放心的笑出来,但很快又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表示:“抱歉,我并不是故意要去打听你的事情,我希望你天天开心,我也奢望我能够帮得上你。”
伊凡德沉默了一下,接着说:
“我并没有很多钱或者权力,我能做的,也就只是尽可能让你吃得美味一些,让你能够好受一些。”
…………
贺松风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流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哭。
伊凡德慌张地起身,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嘎吱声,他脚步匆忙去拿卫生纸。
他的手就放在距离贺松风半臂远的地方,克制地送上他的关心。
小猫也在贺松风的馀光里,安静的端坐,凝望。
贺松风没有接下卫生纸,而是擡起手,去抚摸自己的脸颊。
当他一脸陌生的用手指顶在颧骨位置,摸到又冷又湿的眼泪那一刻,这才迟钝地发现——怪不得伊凡德要给他递纸,原来是他哭了。
“抱歉抱歉,我总是这样的莽撞无礼。”
伊凡德更加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道歉从Sorry直线升级为TerriblySorry,他对此深表歉意。
眼泪滴进了碗里,贺松风下一口面条里也带着咸湿的苦涩。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他的情绪其实从没太强烈过。
他恨得不强烈,爱得也不强烈,连伤心也不过是无神的发呆。
贺松风是被绑在锯子上的受刑者,他的左边是幸福,右边是痛苦。
他总被痛苦拉动,锯齿的每一次转动都让他遍体鳞伤,他也早已习惯千疮百孔。
可这次不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靠近幸福,那陌生的感觉给了他穿心透骨的痛。
于是眼泪就从这千疮百孔的万米高空里坠了下来。
眼泪没有砸空,而是坠进伊凡德的手掌心里。
贺松风的悲伤第一次被稳稳接住,有了归处一说。
“是这碗面太难吃了吗?都把你难吃哭了。”
严肃含蓄的教授破天荒提了嘴玩笑话,不过这玩笑太冷,掺和着含水量极高的眼泪,把他自个冻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