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没有她不会的东西。
崔秀秀盯着她,心中激荡不已。
她想起从前在乡下,身边的女子们,包括她自己,所思所想不过是如何寻一门好亲事,嫁个殷实可靠的人家,仿佛一生的荣辱悲欢都系在“嫁得好”这三个字上。
自己的命运,似乎从出生起就被框定在“依附他人”的轨迹里。
直到夏季的那一场旱灾,如同命运的巨手将她推出原有的轨道,一路流离到这繁华又陌生的盛京。
她遇见了宋槿仪,看到了女子可以生存的另一套方式。
原来女子不必仰仗父兄夫婿,不必困于後宅方寸,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活得顶天立地,活得如此精彩纷呈,受人尊敬!
原来依靠自己,也能撑起一片广阔的天空!
叫崔秀秀看,所见过的男子没有一个比得上宋掌柜这般优秀。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崔秀秀的心田里迅速生根发芽。她望向宋槿仪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崇拜和向往。
她以後也想成为像宋掌柜这样的人!
“掌柜的,还有什麽活儿要干?我们来帮忙!”杨莹的声音倏然打断她的沉思,她立马反应过来接上话,“对呀,掌柜的,我们来都来了,您看看,还有什麽需要我们做的?”
“好啊,那边还有两筐葡萄没拣呢,你们帮我挑拣一下,记得,只留完好熟透的。”
“哎!”两人应着,立刻挽起袖子,蹲到葡萄筐前,仔细地挑拣起来。阳光温暖地洒在小小的後院,浓郁醉人的葡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
宋槿仪偶尔说些云州的趣事,张窈丶崔秀秀和杨莹一边忙碌,一边认真地听着,不时发出惊叹或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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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除夕,街巷比往日拥挤数倍,摩肩接踵,人声鼎沸,仿佛全城的人都涌到了街上置办年货。
各家店铺卯足了劲,门面大开,将压箱底的好货都摆了出来。
绸缎庄挂满了鲜艳的绸缎,点心铺垒着高高的蜜饯果子丶酥糖云片,南北货栈门口更是堆满了天南海北的山珍海味丶干果香料。
最热闹的当属熟食行当,熟食铺的门前,平日里挂着的鸡鸭鹅猪蹄膀,此刻数量翻了几番,密密麻麻地悬在铁鈎上,油光锃亮,散发出诱人的卤香和油脂气息,引得行人频频侧目。
夥计们吆喝得嗓子都哑了:“新出锅的酱肘子!香烂入味喽!”“走油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声音此起彼伏,混合着讨价还价的喧嚷丶孩童追逐的嬉笑丶还有街头艺人吹拉弹唱的咿呀声。
崔秀秀在一个卖香烛纸马的小摊前停下,仔细挑了两支粗壮的红烛,预备除夕夜点灯守岁用。
付完钱,她正要离开,眼角馀光瞥见不远处一个地摊前,杨莹正呆呆地站着,像被钉住了一般。
“莹姐?”崔秀秀好奇地走过去。
那是一个支在路边的简陋首饰摊子。一块褪色的蓝布上,琳琅满目地摆着各式各样的簪钗丶耳坠丶手钏。
材质自然算不得上乘,多是些打磨光滑的桃木簪丶素银簪丶染了色的骨簪丶串着廉价珠子的绒花,还有用各色丝线缠绕的络子。
但在杨莹和曲秀秀这些出身贫寒,平日里连饭食都需精打细算的女子眼中,这些已是能点缀生活的“奢侈品”了。
杨莹的目光,正痴痴地落在一支桃木簪上。那簪子样式简单,簪头雕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打磨得温润,透着朴拙的雅致。
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在簪身上摩挲了一下,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爱,随即不舍地放回在摊子上。
崔秀秀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李文有个哥哥在花行做学徒,说是“以工代酬”,实则就是白干苦力,勉强混口饭吃。城外难民营里还有个年近七十的老母亲,体弱多病,时常头疼脑热。
宋掌柜仁厚,每月给她们这些女工一些补贴,杨莹自己是一文钱也舍不得花,全数攒起来托人带给哥哥和母亲了。
至于她自己?怕是连买根最便宜的头绳都要思量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