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秀看看杨莹,再看看摊上的簪子,她的情况比李文稍好一些,她只有一个姐姐。姐姐在米行做活,因着性子爽利,手脚麻利又讨人喜欢,第二个月竟破例得了一点微薄的工钱。
姐妹俩相依为命,日子虽紧,却还能挤出一点点馀钱。
崔秀秀也俯下身,在那堆琳琅满目却廉价的饰品里仔细看了半晌。她拿起一支兰花簪,又拿起李文刚才看中的那支簪子。
她咬了咬牙,问道:“这两支簪子,一起多少文?”
“一支十五文,两支三十文。”
崔秀秀软硬兼施,硬是凭着那张嘴,将价格磨下去,共二十文才肯。
付了钱,崔秀秀拿起那支雕着梅花的桃木簪,转身就塞到杨莹手里。
“秀秀!这……这使不得!”杨莹像被烫到一样,连忙推拒,脸都红了。她知道崔秀秀也不宽裕。
“谁说白送你了?”崔秀秀道:“要记账的。等你以後挣了大钱,可得连本带利还我!还要请我吃顿好的!”
她晃了晃自己手里那支兰花的,又指了指杨莹手里的梅花簪,“喏,别不好意思收,若是单买我这一支兰花簪子,那人肯定不会十文卖给我。”
杨莹眼眶微热,她紧紧攥住那支温润的木簪,心里又暖又涩,最终重重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好!一定还!还请你吃最好的!”
就在她们谈笑间,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的人群里忽地凑近,带着一股汗味和市井的油滑气息,差点把崔秀秀撞了个趔趄。
“哎哟!”她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来人正是陈天!
陈天是聚星楼跑外卖陈明的弟弟,兄弟俩简直不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哥哥陈明勤奋老实,任劳任怨。
这个弟弟陈天,却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丶游手好闲,整天琢磨着偷奸耍滑。要不是看在陈明的面子上,宋槿仪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所以崔秀秀等人一向对他没什麽好脸色。
此刻,陈天一双小眼睛正滴溜溜地在她二人手里簪子上打转,脸上堆着笑容,“哟!两位姐姐买簪子啦?真好看!姐姐们眼光就是好!这得几个钱啊?”
崔秀秀没好气地道:“不过是个不值钱的木簪子,能有几个钱?你问这个做什麽?”
陈天搓着手,嘿嘿一笑,“我瞧着这簪子漂亮,便也想给李娘子买一个。”
“你是说李荷娘子?”崔秀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上下打量着陈天,“你小子平时有点钱都使到酒坊里去了。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舍得花钱给别人买东西了?”她说到此处,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陈天,“可别是包藏了什麽不该有的念头吧?”
崔秀秀一向快人快语,对陈天这种货色更是懒得虚与委蛇。她毫不留情地道:“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份心思!癞蛤蟆就别想着吃天鹅肉了!
“李娘子是什麽人?那是宋掌柜当亲妹子一般看待的人!人长得漂亮,将来就算嫁不了高门大户!那也是衣食无忧的家庭,至于你?”
她冷哼一声,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陈天,“你出了聚星楼,能不能将自己养活还是个话。”
崔秀秀早就听说了,以工代酬,不过是暂时的。
待这个冬日过去,各家掌柜留下合适的帮工,成为正式员工,要发工钱。其馀不合适的将随着城外的流民,一同迁到西边的河西郡开发荒地。
这陈天不用多说,到时候,宋掌柜一定会将他赶走,後面连自己怎麽生存都成问题的人,还敢垂涎别人,哪来的自信?
陈天叫她一番话说得脸上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平时送外卖,被贵人羞辱也就算了,她崔秀秀不和他一样是流民,竟敢羞辱他?
他抡着胳膊就要挥拳——
崔秀秀见他气疯了,连忙拉着杨莹跑了,莫与疯子论高低。
街上人山人海,顷刻间,她们二人就像滴入沙漠中的水,瞬间就蒸发了。
陈天恨恨地跺着脚,“呸!”他狠狠一口浓痰啐在地上,“什麽东西!不过是个逃难来的贱丫头!以後还不是要嫁人,让人操的玩意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有什麽配不上李荷的?他陈天,年纪十七八,正是身强力壮的好时候!他自觉长得也不差,比那些死读书的穷酸书生强多了!
宋掌柜把她当亲妹子?那又怎样?宋掌柜自己再厉害,不也是个女人?也是要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