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个冬天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李叔还在屋内烧起了炭火,推门通风的时候,他眨巴着眼睛望向不远处,总觉得站在那里的人略显眼熟。
李叔揣着疑惑走近,先看清的是林千愿,不期然与她对视,他稍稍愣住,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另一边,果真如他所想。
他脸上自动堆起笑容,“兰清啊,怎麽不回家?”
裴兰清笑着向他作出问候,“快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拉起林千愿的手,“李叔,这是林千愿。”
李叔低头望了望,无意瞥见她手腕上的那条手链,再又瞥到戒指,他还能有什麽不明白的。
这几年陆续有不少人向裴德均打听裴兰清的感情状况,无非是想说媒结亲,裴德均全都替裴兰清一一婉拒了,刚开始他也和他一块,後来时间长了,他不免要问他,兰清这麽些年真就还挂念着当初送花来的那姑娘?
裴德均那会儿沉默了很久,他难免想笑,“你看你自己都不够确定,怎麽不先去问问?万一放下了呢,我们现在这麽做不是耽误孩子遇到真正的缘分。”
“放不下,”说完,裴德均擡起眼睛,却低着声音道:“怕是不止。”
“不止什麽?”
“送花。”
林千愿跟着裴兰清叫人,“叔叔好。”
李叔仔细打量着她,人长得好,气质也好,这麽一想,确实不止,她就是当初在国外念书的那个学生吧。
李叔鼻头忽地一酸,转过脸,快速眨动了下眼睛,没事人一样地转回来,慈祥地答应一声,开口说道:“千愿是吧,名字真好听。”
说完,他看着裴兰清,擡手指了指裴家的方向,“快回去吧,别让你爸等着急了。”
“嗯,”裴兰清不做耽搁,叮嘱他道:“您也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李叔不禁笑了起来,“我知道。”
裴兰清牵着林千愿离开,李叔一直盯着他们俩的背影在看,直到彻底消失不见了,他才转身回去。
裴德均还坐在院子里,半掩着的门被人从外面缓慢推开,推到一半,外面的人停了动作,屈指轻敲院门。
裴德均眼神稍移,起身过去开门。
“爸。”裴兰清站在门外。
林千愿擡起头,不似林复生,眼前的人明显能够看出岁月的痕迹,但是头发白得不多,穿着得体干净,尽显体面。
不知道是不是他周身气质也是过于随和的缘故,林千愿总感到裴兰清的长相其实和他的有点相像,多少沾点影子。
她对他无法像对待林复生一般地喊爸,因为那是讥诮,于是她在此刻平和的状态下也叫不出来这种称呼,因为从未叫过。
林千愿微微低下头,“裴叔叔好,我是林千愿。”
裴德均点点头,“你好,”他把门推开,笑了笑,“外面是不是很冷?和兰清进来说话吧。”
裴兰清将手头提着的大包小包放下,安顿好林千愿坐在餐桌前,跟着裴德均一道进入厨房。
裴德均在盛菜,往他那里看了一眼,什麽都没说,放下盛好的盘子。
裴兰清走上前去,“爸。”
他也就前两天林千愿同意和他一起回家过年时才坦白了结婚这件事情,和告诉秦守安的说法一样,模糊了时间线,隐瞒所有内情。
他垂着头,一声不吭地等待批评。
“裴兰清,”裴德均侧过身子面对着他,“爸的确有些生气,但不是因为你结没结婚,而是你撒谎。我什麽时候教过你骗人了?你能确确切切地告诉我,你们是今年结的婚吗?和我那个病扯不上半点关系?”
裴德均身体发颤,以至于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他眼眶微红,别过头去,几秒後,语气有所缓和,“兰清,爸不是要怪你的意思,爸也没资格怪你。”
说到底,他是心疼他。他因他承受了这麽多,他怎麽可能不疼惜,气也是气他什麽都不说,总是背後一个人默默扛着。
裴德均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恢复原样,“钱都还清了吗?”
“嗯。”
“没瞒我?”
“没有。”
裴德均端菜的动作一顿,自从自己出院以後,他便不再收家里的一分钱。
那会儿家里虽然确实有些拮据,但不至于拿不出生活费,尤其是他打算卖掉城里那套房子,把钱全部打给他,可他也没收,只是说可以用来买药。他便也不卖了,留给他。工作之後,他还常常会往家里打钱,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裴德均接着端出几盘早就炒好丶始终温着的饭菜,“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