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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同窗之谊(第1页)

第32章同窗之谊

金陵这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否则郑姒蕊要回书院拜访的事,怎能传进不相干的耳朵里?同期的姑娘们大半在预备嫁人,小半退学帮家里打理産业,去科考的寥寥无几,笼统不过四五个,仔细算来,大夥至少大半年没有往来。甘姚孟祺借了这个由头,硬邀齐其他同学,在郑姒蕊见夫子之际,要在秋水书院里办场宴,美其名曰“同窗聚,忆往昔”。

对于彰显“桃李满天下”的场面,夫子卢天问很是热衷,放下为人师表的架子,亲自写了发给学生们的拜帖。嫣如自然在受邀名单里,拿到孟祺家小厮递来的帖子,她本能地拒绝,扔在桌上,多一个眼神也不愿抛去。夜里,佩岚眼尖地发现了,硬催着嫣如去:“都从京城里回来了,如今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是她们,你还怕旁人笑话不成?”

言之有理,嫣如摇摆几下,次日一早,还是起床梳妆打扮,预备赴约。她换上柳襄新送的褙子,配以浅赭色的百褶裙,拿起铜镜对着审视自己的着装:犹如初生芙蓉,雅致有馀,清新宜人。嫣如左右有些不满,想起孟祺永远满头珠翠,以及从前秋水书院里同学们的碎嘴舌根,嫣如咬牙,索性脱了身上的褙子,找出薛贾送的那条带金银线的。

郑姒蕊原不喜一群人乌泱泱挤在一块,相好的不相好的坐着,吃也吃不开,聊也不好聊,像就着好菜嚼锅夹生饭。无奈夫子的情面不得不从,她只好老早出门,趁旁人未到,先拜见夫子师母,说说不便叫人听去的体己话。送完礼,喝完茶,还得等同学们开席,郑姒蕊百无聊赖,一个人在书院里闲逛。初夏的阳光撒下,被地上建筑和树木的角面切割,破碎在人的身上。她逛到那个小小的玫瑰园子,玫的红的黄的灿烂成一团一团,向颓败盛放,吸引人伫足,坐上石头打的长椅,盯着花,出神,视线模糊成一圈一圈的彩色。在一圈圈彩晕里,过去喜悲又到了眼前。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下头热闹着呢,郑大人在这空对花发闲,岂不是叫旁人,失了这难得奉承的机会?”一抹大咧咧的身影,嘴上尊敬地“大人大人”,口气动作倒是热络,坐到郑姒蕊身边,手搭在她肩上。郑姒蕊哪能不知来者何人,只是惊讶对方竟在此处:“你居然来了金陵?!”

易彬已经换成妇人的发型,身上的衣裙熨得齐整,花朵形状的银钗是新的,耳朵坠了小小的珠子,虽算体面,到底是不比从前华贵了。她不在乎,嘴角的梨涡凹进去,盛满新婚的甜蜜快活,四下无人,她折了手边的一支玫粉色的小花插在发髻上,拧过头问:“好不好看。”

郑姒蕊说了“好看”,易彬又问了彩鸳的下落,听到彩鸳如今跟着姒蕊,心放到肚子里,才喜滋滋回答她所有的好奇:“趁着家里人多跑出来,到了金陵。开始吧,想开个小医馆,这不是钱不够嘛,也怕金陵的亲戚上门闹事。现在先在街边支了个小摊,地摊,卖我俩到晒的草药。他顺便也给买药的穷人看看病,收点铜板了事。这不是那天,在街上碰着了夫子师母,夫子说教学生整日生气,怄气,让我以後多晒点败火的丶止咳的草药,给他送到书院里,结给我的银钱也比市价贵些——哎!你看我这钗,梁蔷说秋水好歹有从前的熟人,得让我穿得好些,特意去帮人开方子给我买的,哎还有这耳环,昨儿新给我弄的,好看吧——我吧,今日只是要来这送药的,夫子硬要我留下吃席。我说那几个同学这麽厉害,听说了我的事,还不得把我当蒜一样拍碎了,架火上烤香了,嚼着我下饭。”

郑姒蕊咯咯笑:“开学第一日,夫子便说不能因世俗的三六九,等定自我的尊卑。你同夫子这麽说,他还不骂你一通。”

“那可不?”易彬苦皱了脸,“我跟他说我为何私奔跑出来,他都没骂我;我说完,他骂我骂得,唾沫都快撒脸上了。行吧行吧,吃席就吃席吧。你这郑大人当的,虎虎生威的。”

郑姒蕊挤出和易彬相差无几的苦脸:“你可快别说了,烦死了。以前嫣如同我说什麽什麽‘人生在世,没必要去攀结朋友啦,亲戚啦,不用去找!只要混得好,亲戚朋友自然就轰到你跟前’,我可懂了,她说得真好,我家从前一年到头,都没第三个愿意踏进来,就怕染了穷酸气,影响他们的气运。这几日,那叫一个门庭若市。就我家那块门槛,你以前还叫你家车夫帮我修的那块,昨天都被踢破了。亲娘勒,我都不知道我爹娘能有那麽多亲戚,韭菜似的,收拾了一茬又一茬。还好他们自带了酒菜,要我花钱去招待他们,我可不乐意。”

易彬前仰後合:“哪有你这样的,都在京城得了那麽大的宅院,还计较那些酒菜钱。那我得快些赚钱,把你那日连刀塞给我的几两银子,一起还给郑大人才好?”

“以前别人说我是泼皮破落户,你如今才更像破落户。”郑姒蕊戳着易彬的脑袋,“不过,如今心境的确再不似从前了。光说回秋水书院吧,以前我每日早上忙着去厨房帮忙,晚上忙着回寝屋做功课,都是低头赶时辰。今日悠哉游哉地逛,才发觉原来咱们书院,这麽美,这麽好,原来得了银子和地位,再看这的花园子,只记得看花开得多艳,不会再想着,要是花匠进去给花施肥拔草,万一被上头的刺扎了怎办。”

“嗯,确实是。不过,我无论是从前还是今日,都只爱看花多好看,无论从前还是今日,我都敢偷摘师母的花插头。”易彬替郑姒蕊拍拍裙上的灰,“别伤春悲秋了,咱们快下去吧,既然来吃席,无论怎样都得吃那口最热的。”

郑丶易说说笑笑下了台阶,到了待客的小院。席宴摆在开阔的厅里,四面通风透气,花草和饭菜的香气相得益彰。嫣如也到了,握了薛贾送的扇子扇花枝玩,坐在廊下看着孟祺对下人们指手画脚。她的打扮再不花红柳绿,艳得晃眼,有几个同学看中她的特别的打扮,还有那身褙子,竟速速忘却往昔对嫣如的不屑一顾,主动拉了她闲话家常。嫣如一时得意,哀愁不在,又将京城步义伯的园子,跟秋水书院的布置对比起来,擡了前边,暗暗贬了後者。那几个同学当她去了京城,真真脱胎换骨,涨了见识,言语间愈发亲密不少。

“姒蕊来了!”甘姚热烈地喊了声,同学们纷纷放下手上的小点心和话头,涌到郑姒蕊前边。孟祺壮了不少,满头簪子叉出来,叫人怀疑那是她神通广大的爹爹,找了滇西的大蜘蛛镀上金子,别在头上,否则,哪个发簪插出咄咄逼人的阵仗?她靠着气焰嚣张的体型和饰品,硬挤开易彬,挽住郑姒蕊的胳膊:“姒蕊是太忙吧?这麽晚才到,叫同学们好等。”

郑姒蕊尬笑,求救地朝易彬和嫣如使眼色。易彬丶嫣如放下昔日成见,相视一笑,不做动作。甘姚迎着郑姒蕊,拉她到了次主位:“来,姒蕊,你到这挨着夫子做。我坐你旁边吧,咱们好叙叙旧。”

太过火了呀,太过火了呀!郑姒蕊僵在原处,她个子高,身子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抵住甘姚和孟祺的推拉,钻进靠後的位置,插进易彬丶嫣如中间:“没事,我方才早早来同夫子聊过了。我跟嫣如丶易彬好,我们三个坐一起就行。”

其馀的同学举起扇子,掩盖脸上的窃喜。没空尴尬,师母房里的人来传话,现下在书院读书的师妹有事,夫子师母得耽搁一会子才来,大家先入席坐着吃些,没必要拘束。一行人吵吵闹闹,七七八八地落座,挑了个话头闲聊。

话头也是关于郑姒蕊的,无一是夸她漂亮,命数好,是有福之人,苦尽甘来,旁的同学再好也只能做金陵本地的女官,她倒能找到做京城高官的路子。嫣如不可思议,两年之前她们聊起郑姒蕊,脸上可没有溜须拍马的堆笑,悄咪咪用帕子掏掏耳朵,以确定真不是耳朵堵了,听错漏了字句,误把挖苦当谄媚。

郑姒蕊倒没什麽回应,笑意淡淡的,给嫣如夹了够不到的凉菜。大夥有些无趣,又换了旁的乐子。有个同学问另一个:“哎,前日是你纳吉的日子吧?还没问你,夫家是哪户的好儿郎?”

被问的同学脸上晕开羞涩丶未知和慌张:“就,城西的宋家,跟他家的二郎定的。什麽好儿郎,我还没得见过呢,哪知究竟好不好。”

孟祺接话:“哟,咱们是好人家的女儿,可不能这样,当着衆人的面儿谈论夫家啊。没见过也正常,古往今来,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丶媒妁之言。成亲之前没见过丈夫,再正常不过。就是那些下等的丶不识礼数的,看了混账的话本子,人也混账起来,跟没见过男人似的,自己挑了个以为好的,不管不顾扑上去,都不顾家里的脸面。你们说这些人,好不好笑。”

嫣如即刻听出不对:这女的疯了吧,从前她可是因着易彬父亲的官位丶外祖父在金陵的地位,对易彬客客气气的,如今就易彬嫁了个还俗的穷和尚,这女的就敢发疯了?哎,嫣如跟孟祺不熟,哪里晓得,当初易彬替郑姒蕊说话,鄙视孟祺刻薄,被她记恨了,现在易彬落魄,她可不得瞅准时机好好出出心头堆积的恶气。毕竟一个人的心胸肚量和体面,又跟她脑袋上手指上的宝石大小不成正比。

有个同学道:“说到着,我想起了。我姨母家想把个丫头配给我表哥做通房。那丫头吧,跟另一个小厮好了,不依。我姨母不许,硬逼着她去,她急了眼,偷摸跟那小厮跑了,气得我姨母去报官,现在这事还没着落呢。”

“你们说说,你们说说。”孟祺笑着指桑骂槐,“这些丫头,骨子里就是贱的,任凭咱们家里给了多少好处养着她们,还是看不如野男人鈎鈎手指。不过,丫鬟没见过世面便罢了,那些小姐姑娘也做这套,真是,哎——能怎麽说呢,就是贱的。”

郑姒蕊不悦,欲要站起来大话一番。易彬压压她的手,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确实是,混账,太混账了。下人们没读书,做出混账事还情有可原。就怕下人们的主子,上了几年学堂,还只会兹哇乱叫,只会这个贱,那个贱,再也找不出旁的字词组句,还不如下人呢。我说这些人,怎麽那麽爱戴些珠啊玉啊的,估计是怕被让发现嘴巴太臭,要顶些显眼的玩意,好叫人只顾着看她身上的好东西,忘了闻她嘴里的臭气。”

满桌喜成一团,看似站在易彬这头嘲笑孟祺,可当孟祺还嘴,也不影响她们帮着孟祺挖苦讥笑易彬。你一句“野男人”,我一句“破衣衫”,她一句“还俗和尚当乞丐,算乞讨还是化斋”。嫣如让这恶毒的架势吓呆,她再讨厌易彬丶再爱吃醋地同郑姒蕊丶柳襄编排,也不得不承认,两年前易彬称得上是热心肠好相与的人,纵然私奔丢脸,也不丢这群同学的脸面。

她们怎麽做到的,换了身打扮,就能彻底地换了张对待的?

嫣如偷偷瞄了易彬,她没继续说话,满脸不在乎不介意,微微笑着夹菜,跟郑姒蕊敬酒喝,仿佛那些不堪入耳的嘲弄,都不予她何干。嫣如喝了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腔,直直往心里去,浇灌她心中一直暗藏的种子,催生一个预兆生根发芽——

若我嫁给柳郎,柳郎未能混出个所以然,只怕今日的易彬,便是往日的我?

她又偷看一眼易彬,恍然间,易彬的脸,仿佛成了她自己的脸,那些话,竟似乎是冲她而来,一字一句砸在她头上,听得她反胃眩晕。

不,不,太可怕了。嫣如恐惧起来,她害怕别人难听的话,她害怕变成笑柄,她要旁人的瞩目,要旁人的羡慕嫉妒,要旁人像尊重奉承郑姒蕊一样奉承她,不要像易彬那样,易彬能安然地听,她不能,她不能,这简直是要她死去。

後来宴席上发生什麽,她已经不记得了,好像是夫子来了,大家又装无视发生,体体面面客客气气用完餐饭。嫣如愁眉深锁,满腹心事乱七八糟,饭也吃得不香,郑姒蕊当她不舒服,散了宴席,急匆匆让自己的马车送她回去,自己同易彬慢慢聊着天下山。

巷子人多难拐,嫣如让车夫在路口放下她,踢踏着地上的碎石子,慢慢散回家。院子里没有尤嫣宝,大门未关紧,微微掩着,里屋门下平日烧水煮茶的炉子燃着,嫣如察觉到,今日家中似有客人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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