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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爱子计远(第1页)

第33章爱子计远

柳襄的人缘足够好,在外游历,从不愁无处落脚。借宿在朋友府上,嫣如今日无空,他便同朋友在院中置了茶具玩耍。盏中的汤刚出色,小厮传话外头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说自己姓尤,代母亲前来,邀柳监生去家里吃个便饭。

柳襄坐立不安:“怎的如此突然,叫我一些准备也没有。早一日说,我还能去置办些礼。”

这朋友原是柳襄同乡,半年前随父亲调任,从蜀地迁来金陵,不曾听闻旧时坊间的丹青神女传言,单纯笑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许是她母亲疼姑娘,就趁你没得防备,这麽去见了她,才好探得姑爷的好坏。放心,你这一表人才的,又是个监生,哪个丈母娘看了不喜欢?你现在去更衣,收拾干净些,我立刻从库房里挑根参子之类的,你不空着手去,她母亲必是挑不出错处。”

刻不容缓,柳襄赶紧嗽口更衣,拎了三四个盒子出门。半路上,尤嫣宝嘿嘿嘿,时不时偷瞄一眼他的脸,扭过头走上一小段,再偷瞄一眼。纵然嫣如提起这个妹妹,坏话总比好话多,不是小王八蛋便是小孽障,到底是嫣如一个娘胎滚出来的妹妹,柳襄爱屋及乌,给她买了一大包果脯拿着吃。嫣宝顿时觉着,这个大哥哥人美心善,自己家姐姐抠搜小气,想同她索要个玩意耍,都得使上三十六计,迫不得做个闺房里的鬼谷子,如此嫣如,着实不太配得上他。

饭桌支在厅里,上头摆了四荤两素一盅酒。嫣如提过自家有外婆丶舅舅一家三口,加上父母,笼统七八个人,然而桌上仅两副碗筷,莫说旁的亲人不在,双亲也不齐全,独独嫣如的母亲钱佩岚端坐在主位。尤家的小院亮堂,屋里却黑得很,窗户口的朝向没有灵气,哄不来阳光愿意跃进来,白日里不点灯,比夜里还暗。与其说“家”,似乎更像个幽幽苍苍的“洞xue”,阴凉通透的黑编织成纱,披盖在佩岚身上,柳襄看不清她的面容;通向後院的门敞开,逼进来一些光,勾勒出佩岚的身形轮廓——体态丰腴,线条凌厉,毫无半点心“心宽体胖”。

里头比外头冷,柳襄打了个寒噤。

佩岚热情招呼他坐下,拘束地问候结束,柳襄好奇:“曾听嫣如提过,家中还有几位长辈,今日只见伯母同尤二姑娘,伯父可是身上有事?”

“的确,王爷那离不开她爹。”佩岚捡了个鸡腿,打发掉嫣宝,“她外婆又替我在绣庄上忙活,无妨,仅你我在,也不拘谨,好说说话。”

钱佩岚嘴上客气,一口一个“王爷”“绣庄”,明着轻描淡写,暗地里将柳襄与她尤家的距离拉开。其实,尤家的房子仅两间屋子,远不如蜀中的柳府体面,最多可跟他家里住的小院一较大小。可柳襄身在局中,对尤家女儿的情谊深厚到压弯了几寸脊梁骨,一昧卑微,只怕自己被尤家轻视不屑,拒绝他同嫣如相好。人愈发紧张,手脚不知放到哪去好,瑟缩着握住筷子,下哪个盘子都怕无礼,下那个盘子都害怕出错,佩岚夹一次菜,他才敢在最靠近的碟里添两根青菜叶。

佩岚点点一盘肉:“柳监生不必拘礼,尝尝这个吧,在我们这最好的酒楼订的,嫣如最爱吃这道菜。”

柳襄腰板子挺得僵直,谨慎地夹起一片肉,闭着嘴咀嚼,非得吞进去,才开口褒奖:“果真风味极佳。”

佩岚笑:“是了,嫣如在金陵念书那段,她老师总唤小厮下山,给她打包这道菜加餐。”

柳襄当她口中的“老师”是秋水书院的卢夫子,郑姒蕊提过,卢夫子对学生的事细致丶关爱丶面面俱到,并未多心:“有此体贴学生的老师,真是人生求学路上的一大幸事。”

“可不是嘛。嫣如喜欢那老师,喜欢得要紧呢。”

话头到了嫣如这,柳襄望了望天色:“嫣如还未回家呢,想来是与同学许久未见,想说的话一箩筐。也不知她有没有贪酒,有没有同学送她一程。”

“回来得晚是肯定的,她只怕是要比同学,要去的地方多些。”佩岚给柳襄的盏添满酒,柳襄赶紧起了半身谢过:“谢伯母,我是晚辈,怎能让您替我添酒。对了,嫣如还得去哪?有同学陪着麽?不知回来得方便,要不,我去接她,再陪伯母一同用膳?”

佩岚摆摆手:“不必了,咱们要去,可是给她添堵。柳监生可放心,那处离书院也不远,就在旁边的山峰上。那是她从前,同她那教丹青的老师一块住的——噢,就是常给她打包这菜送上山的,那个老师,据说还是个顶厉害的大师。嫣如当年同他相好,真真担得起一句情投意合呐,他去哪都带着嫣如,还给嫣如画了可多人像呢。後来嫌在书院,两个人见着不方便,他便在书院附近给嫣如,置了个房子,俩人一块住那。如今那画师不在金陵,嫣如今日估计是到那房子里看看,想想过去的事儿——哎,柳监生怎的是这副神情,怪吃惊的?呀——难得嫣如没将这事告诉过柳监生吗?”

柳襄顾不得礼数,睁睁瞪着佩岚,往日提及嫣如时的眼波流转,此时被震惊丶不解丶愤怒丶落寞替代。他慌乱地喘气,颤抖地握着酒杯,一饮而尽。说不上是烈酒还是爱人的秘辛刺痛他的咽喉,他大口地咳嗽,气上不顺,非得起身朝着窗户,借着外头清新些的空气,勉强别在佩岚面前别失态。

佩岚饮下一口酒,遗憾道:“可惜,我们嫣如无福,同他一年了,也没得个一儿半女,後头两人分开了,嫣如落了心病,只得去了京城。说起来,还得我们尤家还得谢谢柳监生,要不是监生,嫣如恐怕一病不起了。来,我代她爹敬监生一杯。”

屋内的光更阴下几分,柳襄下意识去寻遮挡,原是嫣如不知何时回来,站在门处。她可能一开始就在外头听到了母亲的话,也可能是刚进门就听到後头这几句,总之,当下无风,她扶着门框站在那不动,衣襟却沙沙作响,发间的流苏颤栗地摆动。

柳襄看见她,起了身,径直出门去。嫣如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柳襄被她拽住,扯不开步子,同她对视,眼睛里还有爱意,可柔情不剩半分,终究还是失望和怒气多一些。两寸长的水葱指甲掐进他袖子上的绣花,挑起线头,柳襄抓起她的手——他从未对她如此用力,捏得她被迫松开手指,他对她说:

“我不做这剩忘八。”

柳襄甩手而去,嫣如知道追他无用,怔怔望进屋里,佩岚毫无安抚女儿的意思,挂上打了胜仗的神情,得意地给自己斟了杯酒,如莫名生出一个直觉:她的母亲已经疯了。

“娘!”嫣如扑向佩岚,半跪着,死死拽住母亲膝盖上的裙子,明明两日前这还是她眷恋的温床,此刻被她的手指拽住,生生掐折两根指甲,两寸成了一寸,缝隙鈎坏了丝线,“娘,我是你女儿,我是你亲生的——女儿呐。”悲伤和震怒的哭腔,叫她後头的几个字声音浅下去,失了气,只被轻轻衔住,吐出来。

佩岚夹了口菜,咽下去,又喝口酒,低头看向嫣如,恨铁不成钢道:“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才这麽做。出去读一年书,便忘了你娘从小教你的吗?贫贱夫妻百事哀,女人这一生,总得找个家世配得上你的丶足够让你穿金带银丶吃香喝辣的。你倒好,从前跟那个嵇明修纠缠在一块,他还是个画师,能给你不少好处。如今你找的这是什麽?跟你妖妖调调,不成体统,你个小蹄子,打量着那晚他来找你,我不知道?呸,一个蜀地小县官的儿子,都想做我女婿?他一副油头粉面的斯文像,想来也不是经商的料,又连科考都不去,光想拉尼陪他下半辈子去做什麽弹琴卖笑的?你可当心,别变成郑秀才那家的样!人家还能调教去个呆头女儿去做官,下半辈子也算改命了。你呢?你仔细想想,你那肚子能出生这样的,替你去挣家业吗?还是你要自己出去挣钱呢?像你娘一样,每天做这做那,忙了半辈子?你要乐意,我也不拦着,明儿个到绣铺去,跟我一块看店罢。”

嫣如不搭话,只哭着问:“你为什麽要告诉他?为什麽要告诉他?”

佩岚不觉自己有错:“那话怎麽说来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这是破釜沉舟,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乖女!那小子,我一看就是个犟蹄子。我不这样,你俩还能纠缠不轻,到时候害的是你。我如今告诉他,他跟你断得干干净净,你也好安安心心,跟那薛贾好去罢。你跟那薛公子,才是挑水娶了个卖菜的——人对桶也对。乖女,你想想自己多大了,过了年,虚岁十九,外头哪个姑娘十九岁还没嫁人呢?”

嫣如向後倒,双手撑着身子,一句话也不说,泪止不住流。佩岚换上仅慈母有的目光,握住她的手:“嫣如,你信我,我是你娘,娘怎麽会害你呢?男人,无论穷的富的,都是一样,将来总是要对不住做妻子的,既如此,倒不如直接找个有钱的,中间的日子,还能好过些。你说这姓柳的,每日跟你卿卿我我,轰轰烈烈,可知道你从前的事,脸色变成什麽样,你想同他说几句,他倒好,二话不说就出去了,你还看不出吗?姓柳的,那就是六月芥菜——假有心。”

佩岚说着,眼睛落到外头院子,那株丈夫种得半死不活的桃树下,那夜,她就是站在那,看尤柳搂抱着,一副蜜里调油。弟弟同弟媳能这般,女儿和情郎也能这般,可她不能,从前不行,如今她的丈夫已经在糖水街藏了个相好,往後更不可能有了。此生,她得不到这样的温情脉脉,此生,她不会得知男女情投意合的欢好,是如何甜蜜。她嫉妒弟弟,好歹弟弟还离自己远远的,如今女儿也有了,还是在她面前。她这辈子,前半生为了弟弟读书赚银子,後半生为了女儿读书赚银子,这两人踩着她,得了她得不到的东西。

这个家,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难过,这个家,总得多个像我一样的,去替我挣银子,挣富贵,挣仆奴成群,挣宝玉满怀,让我躺在冰凉的珠翠堆里,好歹尝一尝此生这段婚姻结出的一点点甜头。

嫣如被母亲按着,头沉进母亲的怀里,母爱的奶香裹上来。佩岚的话有理有据,又出自“母亲”之口,纵然她的母亲已经成了半个疯子,疯掉的母亲,也是个母亲。天底下千千万万的人,只有娘亲不会害她,只有娘亲会对孩子好。易彬不听她娘的话,今日被羞辱成什麽样?尤嫣如可不能不听,她不能重复母亲的人生。

嫣如闭上眼睛,或许,她早就做出了答案,只是母亲,推了她一把,叫她决定得更痛快罢了。

毕竟,其实她从不愿变成那样。

【碎碎念】:这几章会不会,不太喜剧,哎,我努力写写,快点跳入王八配绿豆的喜剧篇目。

啊,这个月因为大家的支持赚了不到一百,结果为了庆祝,我跟男朋友出去吃东西庆祝,吃掉了两百多······偏偏正好处在人生的最低谷,不懂为什麽,居然有点能跟嫣如的选择共情了·······求求大家别学我,骂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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