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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第2页)

有个大胆的民妇眼珠一转,登时露出一抹略显轻蔑的神气:“这贱货跟你是哪门子关系,轮到你替她喊冤?我说啊,你莫不是她新勾搭上的姘夫?”

沈雁宾面色沉肃:“我只是一个看不下去的外乡过路人。你们单同她计较倒罢了,两个小孩子又有什麽错,竟也一并拳脚相向丶污言相辱?”

衣衫不整的挨打女子抖抖索索地爬起来,显然惊魂未定,连脸上的尘土和血迹都无暇擦拭。她愣愣老半天才拾起被剥下後揉得不成样子的衣物,重新穿上时双手仍颤个不停。两个孩儿瞧见事态暂时平息,又哭叫着“阿娘”扑入她怀中,母子三人紧紧相拥着嚎啕大哭。许是哭声实在凄惨悲苦,看客里有些颜色间渐露讪讪,亦有了些微不忍,于是悄没声地散去几成。

沈雁宾静静地旁观,见到那几名壮妇眼内也终于闪烁起微弱的窘迫,他接着说:“俗话说捉奸拿双,本朝刑律也云:和奸者,男女各徒一年半,若不满,便将自家夫君与她一起押送官府治罪。何况她是生计困顿的妇孺之辈,当真计较起来,被胁迫诱骗而失足的可能更大。你们仅拿着她当街肆意羞辱,却撇开那些放浪不轨的男人不予追究,是何道理?!”

打得最厉害的妇人当即怒声呵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自己不检点……”

沈雁宾冷冷回答:“你丈夫就是那只绿头苍蝇?”

“臭小子,你说什麽!”

沈雁宾不准备继续同她们做口舌之争,冷声道:“我在官府里认识人,你们不便报官,我帮忙怎样?”

那群妇人齐齐怔住,她们本见青年气度与装束不一般,而今还丢出这句硬话,叫人吃惊不小。说到底闹事仅为出口恶气,实在犯不上把自己夫君赔进去。几人聚拢後嘀嘀咕咕一阵,不多时就骂骂咧咧地各自离去。

沈雁宾看着喟叹一声,再去望那被打的女子。她好歹回过神,擦了擦眼泪,忽然猛地左右看顾,嘴唇发颤:“馒首呢……我才买的馒首呢?!”

大些的男孩怯怯地牵住母亲的衣袖:“娘……刚才……刚才打起来掉地上,被狗叼走了。是我不好,没法留给娘吃了……”

女子青肿的面庞上一片错愕,再过半刻,轻轻一叹:“娘不饿,只不过你弟弟他……”

年岁小点的孩子一脸坚毅:“娘,我不怕饿!娘也别怕!”

沈雁宾听过这些再见她额头流血不止,愈发不忍。于是叫馒首店老板娘包上十来个热气腾腾的馒首,与一枚亮铮铮的金币一并递给对方:“吃的这里还有,钱你拿着,找个郎中赶紧瞧瞧伤口。”

女子见这陌生的年轻郎君先替自己出头解围,现在又送粮钱,更是感激不尽。她不接东西,反而直直跪倒,将头磕得脆响:“多谢郎君的大恩大德!孩子们,快来给恩公磕头!”

两个孩子早被母亲拉着一起跪地,才要磕拜,沈雁宾伸手拦住:“不必,只是举手之劳。”

妇人含泪顿首不止,一手揽着一个孩子,攥紧那枚金币泣不成声:“我们有钱了,娘马上给你们买一堆好吃的,还有……还有赶快做几身过冬的袄子。”

沈雁宾不免提醒:“娘子,还是先去看伤吧。”

女子含笑带泪地抹了抹脸:“没事丶没事,撒一把香灰就好了。”

想来家中维生艰困,做母亲的总把一切吃食衣用先紧着孩子,从未考虑到自己。

恍恍惚惚中,沈雁宾又回到十四岁与母亲重逢的那一天。那间昏暗破旧的小屋内,脸庞淤青累累的母亲也是这样地搂抱着尚且幼弱的异父弟弟,强笑着淌下眼泪。

一颗心变那麽酸涩,又那麽沉甸甸。

“郎君,您……”

沈雁宾被这呼唤一惊,弹指之间仿佛魂魄重新拾回躯壳。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止住即将溢出目眶的湿热,慢慢解下腰间悬挂的钱袋,放在她跟前。

“这些钱你全拿去,省着花大概能支应好几年。趁现在河西还算道路通畅,赶紧带上孩子回老家,记得别再轻易被骗了。”

他飞快说完当即转身,很快背影消逝在人群间。女子好一阵子终归反应过来,这时恩人已不见踪影,纵想感激都不知应追去哪里。她抱住孩子们缄默良久,又潸潸落下泪来。

狄一兮追上沈雁宾时手里的羊肉毕罗都快凉透,他赶紧塞给对方一只,小声催促:“快吃吧,脂油凝起来会腻口。”

沈雁宾心不在蔫咬一下,还好,饱满内馅尚有一丝馀温,味道调得鲜美合口,外壳也依旧酥脆。不过他仍是吃得食不甘味一样,未免引发狄一兮的好奇。

“怎麽回事,我刚才四处找你时听到路过的百姓说……你凑热闹看女人打架?”

“……我是那麽无聊的人吗?”

“难说,有时你很爱突发奇想。”

沈雁宾默默地再咬了一口毕罗,低声道:“胡扯,根本不是那样的……”

狄一兮真饿了,三两下干完手里的胡饼,斜着眼,两腮鼓囊囊地说:“那是怎样?你见鬼似地溜了,让我找老半天,总有个缘故吧。”

苍云青年发出一道微微叹息,眼中光彩黯淡了些:“我见到母子三人……”

他的语速并不快,缓缓湖波似地荡漾过去。狄一兮自然听得很清楚,可他仿佛无意立即点评,一路都沉默不语。

他霍地停下脚步,沈雁宾也随之驻足,彼此静静对望着。浅褐眼眸里的情绪安然平和,借由视线的交汇,渐渐融入对方的内心深处。

狄一兮的嘴角扬起,舒展且欢乐:“你做的很对,更是了不起。”

沈雁宾愣了愣,半天才似回过念头来,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狄一兮湛湛的目神注视着他,唇畔笑纹重重:“能将过往彻底卸下,其实是在帮自己解脱。”

沈雁宾恍惚一阵,记起关于母亲曾因继父逼迫而沦落成暗娼的那段不光彩经历,面对因羞耻而愤懑不平的自己,他是第一个提出相反意见的人。

天暗了,戈壁上的晚风一改往常的凌厉暴烈,和舒习习,掠过鬓发时恰如温柔目光抚触彼此的笑颜。狄一兮心底暗暗感叹,沈雁宾确实又成长了,比他设想的更快速,也更稳定。

大概正如沈庆周曾提及的只言片语间描摹出的形容,眼前的人原本就拥有宁和善良的心灵。虽因世路的坎坷颠簸蒙上了一层层的尘土,但只要机缘巧合,细细将那些尘埃擦拭去,馀下的依旧一片明净通透。

可忽然之间心里一个更现实的意念划过,狄一兮的微笑转眼变为蹙眉。沈雁宾不懂他何以瞬间变脸,一头雾水地瞧着人,狄一兮干咳两嗓子,慢吞吞问:“你究竟给了那母子仨多少钱?”

沈雁宾又一愣,反应过来的刹那不由张大了嘴,活像谁给他口里硬塞一只生鸡蛋。狄一兮一瞅这样也是瞠目结舌,而且大感不妙。

苍云青年一时绯红了脸,再咽一口唾沫,竟露出期艾的容色:“我……我……好像……应该……袋里的全送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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