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常年有准备,但这拿出手的东西还是和人差了一截。少年们纷纷憋了口气,忍到出宫回家哭闹了一通。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料到这人没完没了,隔三差五就大献殷勤,连累得他们也下意识紧赶慢赶跟上。
偏偏他送得离奇古怪,时而珍稀时而又是有趣小玩意儿,每每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闹得他们怎麽也只能当陪衬。
那一个月,迟家车马盈门。
全是伴读们的爹娘咬牙上门商量,商量商量,最少透个底你们家孩子什麽时候送礼丶送的高低繁简大概怎麽样的啊!
迟家老贼笑而不语。软磨硬泡,也只答应献殷勤前一晚知会一声。
各家爹娘憋着口气回家,立马又将孩子拽来说了一通:“他送什麽东西,你不会仔细看看,找一找相像的吗?!”
孩子也哭:“不一样!拿手里一样,送出去又不一样了!”再闹:“我这里就是没有一样的东西!都不好!”吵得家里赶紧往外搜寻。
可要不怎麽说迟家贼呢,送宫里殿下要贵,可宫里殿下是个孩子,孩子和孩子之间,要贵不能贵得直白丶不然显傻显笨拙,还得有趣儿!
一个月两个月不见消停,各家爹娘一商议,反正怎麽都是陪衬,咱们不陪他玩了!
他们几个差不多就行,不求出彩,不出错就成。少年面露微笑,瞧着前方蹲着跟狗似的人,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少年们心里又道一声“事儿精”,然後笑盈盈地献上东西就退在一旁不远不近。
唯有迟家少年围着人转来转去,一声声喊“景鸢殿下”“殿下”,声音甜甜。
躺椅上,江景鸢慢慢喝茶,神色淡淡目视前方,没反应没理会。
远处。江景渐丶江景纵丶江景濉望着那边,身周空空荡荡——很显然,被迟家少年闹得,其他少年也满心盯着江景鸢而忘了他们。
江景濉笑笑,说:“小鸢真是受欢迎啊。”
江景纵赞同点头。
江景渐抿抿嘴,不语,只不高兴想着早知道就不带江景鸢过来了。他一仰头,大步走过去,气势汹汹要赶人。
树下浅薄阴影里。
江景鸢拿着杯子,面无表情,感知着那转来转去的小少年越凑越近。
小少年不知不觉倚在了躺椅边,扬着笑脸,整个人蠕动着凑近她,红着脸眼神闪躲游移,嘴里说着说着,擡起的左手伸出食指碰了碰她的脸颊。
“砰!!”眼前一暗,脸上被砸得一疼,温热茶水泼了少年满脸,瓷杯飞出去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小少年仰着的笑脸瞬间僵住,茶水滑过脸颊下颚滴落,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一双擡起的眼眸呆呆看着面前的人。
那位殿下第一次侧来了脸看向自己,然而却是神色冰冷,盯着自己的眼眸漆黑无光,诡异如深渊。
小少年呆住了,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双眸一点点蒙上水雾。
霎时,周围少年们也吓得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这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在後候着的宫人尖叫一声,飞快上前拉开那小少年,紧张看向躺椅上的人。
不远处走来的江景渐也脚步一顿,愣了下,茫然眨眨眼睛,随即飞快小跑上前,慌张问:“江景鸢你怎麽样?!”
江景纵和江景濉瞳孔一缩,也追了上来,“小鸢?!”
阴影深处躺椅上,江景鸢神色冷冷抿着嘴,稳稳坐着,只手上和衣裙沾了水。
“那,那这是,怎……怎麽了?”
江景渐呆愣,脚下慢慢站定,看着前方的人,不明白,脑子卡住。
是,是不喜欢人靠近吗?
若是不喜欢,那就一开始早早将人驱赶啊。不驱赶,容忍了,又为何突然驱赶?这是不是……有点儿矛盾啊?总不能这一点儿距离还有不同吧?
後方追来的两人也满脸愣怔。
江景鸢接来宫人手里的帕子慢慢擦了手,始终不语。
半个时辰後。
匆匆来到的宫人对着江景鸢嘘寒问暖小心关怀之後,冷着脸对少年们说道:
“公子们进宫伴读,是陛下娘娘们的恩赐,是公子们自己正经儿考试进来的。进了宫,那就跟着老师一心向学丶好好学习,莫要辜负陛下娘娘们的恩准丶公子们家里大人多年的教导……”
前方,一衆少年低着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