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变绿,路口车流重新通行,天空下起冻雨,雨滴打在车窗上淅淅沥沥,毫无征兆地洗濯这座寂寞城市的一切。
简时衍的叙事角度平淡,直言结果,没提及半句过程。
他应声,倒不全是这样。
这段时日气过眉心,简时衍隐隐有没由头的预感,舔舐嘴角某处破皮,坦诚地与小桃老师交底。
“我公开的内容,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开放给你看的。”
简时衍很直接,从前朋友圈长期三天可见,见色起意後亦是俗气,暗戳戳地用笨拙的方式,企图以此引起陶枝念的注意。
他翻出仅自己可见的游客式打卡,挑了还算有吸引力的内容,故意设置仅小桃老师可见。细说起来,往日营造出的形象,不乏有意为之。
男人话术过于诚恳,陶枝念吃惊地愣了愣,“有我没看过的嘛?”
简时衍从不避讳手机里的私密,陶枝念上滑屏幕,界面留在微信,未读消息重新跳了出来。
她无意窥探隐私,假咳两声,到底还是不该继续看下去。
瞥见主页的备注,陶枝念记起许老板的名字,递回手机,“许凪远给你发消息了。”
“说了什麽?”
陶枝念点进去,岂止是三两句话,对面发来了短篇小作文。她自诩语言凝炼水平到位,随意扫了一眼大意,归纳总结觉出了不对。
许凪远左想右想,觉着不是滋味,轮番消息轰炸。拢共两百字里出现四五六个小梧,零零总总把责任推给自己的过失。
言多必失,内容信息炸裂陶枝念读得直皱眉头,无意间念出名字,“小梧?原来你高中跳级是因为这个女生啊。”
“陈桑梧回国了。”察觉到陶枝念的刻意闪避,简时衍把握尺度分寸,成心吊她胃口,“不好奇发生了什麽吗?”
陶枝念偏过脑袋,总归是没多大兴趣了解。
外在危机感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生怕对方接着说下去,有她接受无能的内容,适时出声打断,“不了。”
简时衍越是坦荡,陶枝念越有些坐不住了,上滑看到从前的聊天对话确有其事,破罐破摔直接将短讯念了出来。
豆大点心眼,陶枝念抿唇,还来得及撤退吗,她蓦然不想和他回家了。
诚然,她的确好奇简时衍的过往,可不想从男朋友嘴里听到其他人的故事,弱弱补了一句,“我相信你,你不用和我说明的。”
别扭的小姑娘,简时衍意有所指,先一步开口解释。
“我父母是长辈们指腹为婚结的娃娃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很紧张了。每次他们吵完架,我妈就会拉着我回外公家住。”
“刚开始我爸还会在百忙之中抽空,上门哄我妈回家。次数多了,大概明白了,在老一辈面前继续表演郎情妾意并无用处,便装不出情真意切了。我开始在老宅常住。”
简时衍戏谑地将百忙之中咬得重些,态度亦是无所谓。
“许凪远和陈桑梧都是大院里的邻居,直到我爸调去省厅,既然他的官职不可能迁回临城,我便跟着我妈搬回了市区。”
零星的醋意飞远,搁置九霄云外,陶枝念吃味,没想到简时衍的过往会是这样。
简时衍没有讲故事的天赋,客观的陈述经主观意识二次加工,落进耳朵里变得引人入胜。
陶枝念鲜少对简时衍産生过近似介于怜悯和心疼之间的想法,许是惯常把他神化得无坚不摧,她张了张嘴,企图蹦出安慰的字眼。
“不过目前我基本和那边势力没联系了。至于陈桑梧,她被家里人养废了,她哥会管教她。”
陶枝念原还想用玩笑来安慰他,看来我们好像都挺惨的。可她再清楚不过,他人任何漠不关己和关心根本没有实际的功用。
“你别再想以前的事情了。”
探索欲再深,也没到需要对方主动撕开伤疤给她看的程度,无心一问勾出简时衍心底不算晴朗的往事。因此,她开心不起来,只希望像简时衍这样好的人未来都该是一片春和景明。
从烦扰的心境脱身,陶枝念头脑发热,夹了块糯米糍喂到简时衍嘴边。
廉价高热量的糖油混合物,男人张嘴,向来对吃食不挑剔。
近段时间,简时衍适应了围绕陶枝念的喜恶开展生活。若小桃老师说好吃,他会记着,万一哪天女朋友顺嘴提了句好想吃哦,他也乐意开十几公里路去给她买;若小桃老师不喜欢,那他会顺着语境,说出真实的评价。
简时衍既已单方面公然与顾老的决定背道而驰,顾家触手再长,不见得会在意小辈在家族的去留。何况,当家的主儿还没死呢。
兴许是顾铭昶在顾老爷子面前提起江行岸起了刺激作用,男人眼底情绪不明,闪过万籁俱寂的清寒。
“陶枝念,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的世界只会围着你转圈圈。”
“你能明白吗?”
他一个人在黑夜里走惯了,所谓的暗面占据生命里多数时刻。
某天,布满灰尘的房间里,跌跌撞撞闯入过客。
陶枝念偶然间经过,突然打开了所有的灯。
爱拯救之,简时衍从未有过信仰,明知爱有深浅,却想拉她成为共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