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玻璃
他耳边响起一阵火车呼啸声。
詹松走进病房,看着陆近风坐在病房一侧,弯着脊背,枕在臂弯处睡在病床边缘,他的双手都放在白顺安的左手手指上。
他这回来,本意是为了劝陆近风再想想息影的事。詹松到目前为止,对外界仍说的是陆近风在休息。网上有人爆出陆近风的同性绯闻,流传出几张照片,在詹松眼里,这不是很难去公关的事,相反要是解决得好,还能成为助力。他忘了算进去陆近风这个最大的变故。
詹松望着面前晶亮的泪痕,了然希望不大,他垂头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雪山玻璃球,顺手放到了桌上,里面雪花飘落。
陆近风在这时醒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多出的玻璃球,目光漠然地看向詹松等着他解释。
“偶然遇到的一位朋友送的雪山纪念品,”詹松补充道,“说是能带来好运。”
陆近风扫了眼玻璃球,侧脑自醒时就泛着隐痛,他转眸将视线放回了顺安身上。詹松看着陆近风温和下来的目光,沉默地站在原地,他多次想要开口,但心里总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安,让他总觉得最後会得不偿失,为了这份提醒,他没有再说什麽,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就悄然离开了。
相比起詹松破天荒地来医院一回,张唯和黎穗文几乎是天天都来,张唯一待就待好一会儿,回回来回回哭,总泣不成声地走,陆近风不由地看厌了,而黎穗文因为拍戏原因每次待一会儿就走,不过来得频繁,陆近风有一次在一天内见了她六回,而他也是没想到都到了这时候,他还因这点有些吃味,等到在夜里无人来探望时,他就躺在顺安身边,说些抱怨的悄悄话。
李轩月每次来都固定地提着个饭盒,坐在陆近风旁边说些能想到他未来多悲惨之类的话,见陆近风不理他,就一个劲地说。
她提着沉甸甸的饭盒,面上愠怒,“送了你也不吃,你就一直让妈妈做这些无用功,我看白顺安要是醒不来,第一个饿死的就是你,要不是我……”
“你有什麽毛病。”陆近风平淡地开口打断李轩月的话,未看向她。
李轩月习惯性地回怼,“我看有毛病的是你。”
陆近风听着不为所动,他语气平缓,透着份乏味的厌烦,“你想在我这里彰显些什麽,我也不知道是哪点满足了你,让你选择来这儿填补你所缺乏的对事物的兴趣。”
一个呼吸来回後,陆近风接着开口,“我不管你是有什麽自以为是的探索野心还是有什麽任性的胜负欲来我这儿获取什麽优越感,不管是什麽有的没的,都麻烦你带着你的那些和妈妈的东西离我远点。
“你在多想什麽,”李轩月听到陆近风说的话,不为所动地笑了笑,“我只是好心地来看看你而已。”
“来我这儿汲取些什麽,你现在是有多恐慌生活。”
李轩月不快地轻吱一声,她果然最讨厌看到陆近风偶尔清醒的样子,“你是有什麽妄想症吗,信口胡诌的本领越来越厉害了。”
陆近风轻叹了一声,“你不要再来了。”
“我明天还会来的。”
“你以为你在我这儿能有什麽位置,你以为我需要你们吗,我最後再说一遍,以後不会再重复了,我不要你们,我只要顺安。”陆近风深深呼吸了一下,目光里透着几分疲惫,“我很厌烦你说的那些扫兴话,很讨厌你身上罩着的妈妈的影子。为什麽从小到大,你们都故意地让我生气呢,是为了能转过来说是我的错吗。我错了,你走吧,不要再来这儿了。”
窗外风声沙沙,像是一声声叹息。正当陆近风以为终于能安静一会儿,摸着白顺安指尖时,就听到了门口并非是离去的脚步声。他擡首望去,看见开门走进一位风尘仆仆的人,肩上落了些正融化的雪花,陆近风未曾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陆近风对顺安的事一向记得牢,他开口道,“你来了。”
“嗯,我来了。我之前还笑话过顺安坐飞机遇上事故,没想到,这一回,我也因遇上气流耽误了些时候,来得晚了些。”纪贤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找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顺安状态怎麽样了?”
“手术顺利,但不确定什麽时候会醒。”
“顺安会没事的。”
陆近风闻言垂下眸去。
纪贤打量了一下陆近风,面上几分倦色,模样简直好看得不像话,纪贤淡淡一笑,顺安这小子真行啊,“你就是顺安的爱人吗?”
陆近风揉了下顺安的指腹,轻“嗯”了声。
“看来你认得我,是顺安向你提起过我吗?”
“顺安认识的人我都有所了解,我对你仅有的印象,是一张婚礼上的照片。”
“哦,是我的婚礼啊!”纪贤一提起婚礼,就会想起那段愉快的时光,不由自主地语调升高了些。
相比起别人的哭闹,陆近风目前并不介意纪贤的吵闹,他觉得,让白顺安真的觉得亲近的人在他旁边吵吵,说不定能让顺安醒来。
纪贤一早就看出了陆近风的状态不佳,他绞尽脑汁想着该怎麽和陆近风交谈,让他暂时从现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抽离,而他们之间能与之谈论的,只能是顺安,“我之前婚礼的时候,你不知道,顺安可倒霉了,又是飞机出错,又是做反了站,都这样了,手机还被偷了,联系不上……”
“你的婚礼是在今年六月对吗?”
“是啊,六月二十一号下午。”
“那个时候,顺安丢了手机。”
“嗯,怎麽了吗?”
“没怎麽,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无理取闹。”
“说不定,顺安就喜欢你无理取闹。”
他们因对同一个人的在意,像是多年好久般,在这个下午久久地交谈着,又保持着友好的疏离。忽而,远出传来几声敲门的声响,纪贤望了过去,随着一句“我妻子来找我了”,在这个午後迎来了告别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