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片刻,我继续端坐于“三才祈愿坛”的正中心,那枚青黑色的司南罗盘静置于身前。坛体之上,那些被天雷劈出的裂痕,此刻正流淌着银色的微光,如同一道道被连接起来的、大地的经络。祭坛活了过来,但它的心脏尚未开始连续搏动。
上一次,我试图汇聚那虚无缥缈的众生愿力,以凡俗的祈愿去撼动天道。那愿力驳杂、脆弱,还充满了私心与妄念,终究是镜花水月,引来了天道的无情反噬。
这一次,我不求外物。
我要祭上我自己,我用神魂与天道沟通,让我更明白他,也让他了解我。
放松心神,我缓缓闭上双眼,整个心神沉入那浩瀚无垠的识海。那棵贯通三世、凝结了我所有道果的“道树”,在我的意志下,开始缓缓融化,变得无形。
那并非毁灭,而是将有形化为无形、将“我”这个存在的本身,化作越人间事物的存在,以达到与天道沟通的状态!
我此生所有的修为,所有对天地法则的感悟,我与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之间,那一丝血脉相连的本源因果……这一切,便是我今日,与天道博弈的筹码。
我的神魂,不再向内自省。
它化作了一柄无形的、由我三世意志凝聚而成的利剑,挣脱了肉身的束缚,撕裂了星隐谷的禁制,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冲破九霄!
罡风层,雷煞层,九天之外的无尽虚空……所有曾经阻碍着凡俗与仙神之间的界限,在我这化神圆满的道果面前,都薄如蝉翼,一穿而过!
我的神念,抵达了那片亘古不变的、冰冷死寂的混沌。
“引!”
一声自神魂本源的低喝,在这片没有任何介质的虚空之中,轰然炸响!
那并非是声音,而是“理”。是我对这方宇宙法则,最直接的叩问与召唤!
回应我的是混沌突然幻化出那高悬于天幕之上的亿万星辰!
北斗七星,那七颗主宰着人间生死祸福的帝君之星,在这一刻,光芒大放!它们不再是孤立的光点,而是连成一线,化作了一柄巨大无比、指向神州大地之勺!
紫微帝星,那颗象征着人间至高皇权的星辰,亦随之出了一阵阵,如同心脏跳动般的紫色光晕!
二十八宿,四方神兽……所有与我气机相连的古老星辰,在这一刻,都仿佛从那万古的沉睡之中苏醒!它们不再是冰冷的星体,而是化作了一只只,充满了法则之力的眼睛,齐齐地向我注视过来!
下一刻,无尽的星辰之力,如同受到了帝王的征召,化作了千万道璀璨光柱,自那九天之上,轰然垂落!
它们的目标,并非是我这具盘坐于祭坛之上的肉身。
而是我那冲破九霄,化身为“引”的神魂!
星光如瀑,倾泻而下!将我那无形无质的神魂,彻底地淹没!
与此同时,我的道心,则顺行而下。
它不再仰望星空,而是向着大地,向着那无尽的深渊,沉去,沉去。
它穿过了坚硬的岩石,穿过了冰冷的地下水脉,穿过了那地底深处,奔腾不息的熔岩之河。最终抵达了这神州大地的“脉搏”所在。
龙脉。
那条本该是金光万丈,气势磅礴的护国神龙,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大地深处。它的身躯,黯淡无光,布满了如同脓疮般的黑色斑点。它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样的微弱、痛苦。我甚至能“听”到,它那自灵魂深处的,充满了疲惫与悲哀的……
一声声低沉的哀鸣。
我的道心,没有半分的嫌弃与疏离。
它化作了一只,温柔的,充满了“同理”与“悲悯”的手。轻轻地覆上了那条巨龙,那冰冷的,早已失去了所有光泽的龙脊。
“……醒来。”
我的道心,出了无声的呼唤。
那条本已是陷入了沉寂的龙脉,其身躯猛地一颤!它那双本已是半睁半闭,充满了死气的龙目,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它“看”到了我。
它看到了我这颗,与它同出一源,同样是承载了这片土地数千年风霜的道心。
它那双浑浊的龙目之中,竟流下了一滴,金色的,滚烫的……
龙泪。
一声,充满了委屈与孺慕,且微弱的龙吟,自那大地深处,悠悠地响起。
它没有抗拒。
只是将自己那最后一丝,尚未被黑暗所吞噬的本源龙气,化作了一缕无比精纯的清气,如同春天里的一抹新绿。
缓缓地向着我的道心渡了过来。
星河为祭龙脉为引。
天与地,阴与阳,生与死……这两股,代表着宇宙间本源的力量,在这一刻,以我这具化神的道体为桥梁,以我已脱了生死的道心为熔炉,终于开始了最直接,也是最宏大的交汇!
“轰隆隆——”
整个星隐谷,风云变色!
那本是晴朗无云的天空,在这一刻,竟毫无征兆地,被一层,由无数星光汇聚而成的,璀璨的银色旋涡所彻底覆盖!山谷之中,那本是平静流淌的溪流,竟在一瞬间,逆流而上!那屹立了千年的山石,更是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其上,竟浮现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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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之畔,那条总是带着几分憨态的小白龙白泽,猛地从沉睡中惊醒!它抬起那巨大的龙头,望着天空那匪夷所思的异象,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之中,浮现出了,对更高层次力量的……敬畏!
清玄观前,那个总是默默扫地的通正道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那双总是茫然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祭坛的方向,那张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所有表情的脸上,竟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而我,端坐于那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