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掌盖住眼睛,发狠揉了一把,转身去了浮瓷区。
不知她跟狐狸说了些什么话,她离开时,就连一想不喜欢她的阿如娜都送了她一程,目露怜悯。
又马不停蹄赶往蓬莱岛,她告诉贺如,林霖没死,但她不确定那是林霖变成的鬼还是那个装作林霖的鬼鲛,她想用这个作为条件,交换关于步乘月的信息。
自顾出神的真尊被唤回神,叹息着站起身,“我同你师尊私下并不联系,我只知道她不想和你沾上关系,我问她是不是要你死,她是这样说的,我推测她是想要你死,现在看来,竟是她先——”
贺如自觉接下来的话不该说了,便住了嘴。
盛曚听后,虚虚踏上莲花座,失魂一样走了,师尊说,不想和她有关系。
这还不如要杀了她,至少恨也算一种情感,步乘月竟然是这么想的。
步乘月又一次假死,撤掉了她先前装出来的情谊,戳破盛曚两情相悦的幻想,贺如的话则是直接把步乘月这个人从她的幻想里抹掉了。
由爱生恨,步乘月连恨都没有,从始至终都是她盛曚自娱自乐。
“师尊……”
低沉的呼唤没被任何人听去,远在另一处空间的步乘月却睁开眼,不知为何,她格外怀念月地云阶上的一盏茶。
用梅花积雪配上最嫩的茶尖儿,真能品出丝丝缕缕凉气,搭上冷冰冰的徒弟,脸虽然板着,但被冻出来的红晕却好看极了,正如雪地里孤傲的红梅。
正如雪山之巅,她复活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时候盛曚就不会脸红了,她早已成了活死人,只有如霜的脸,和满地的雪。
杂七杂八的画面压都压不下去,步乘月净心咒念了十几日了,越念越是想得多。
前两日她还想放神识出去探探风,后来她就把心烦意乱时念净心咒,改成了全天无休念净心咒。
念了一月又一月,总算心如止水。
正当她准备好开始接着修炼了,忽然感觉乌玉玦“死”了,那个替身死了,乌玉玦只是化作个死人模样。
可是才过去一年,怎么就死了?
念叨了半年的净心咒,功亏一篑,这下她不得不思考这些事,盛曚也就不可避免地回到她的脑海。
诶,怎么更严重了,原本只是在脑子里偷偷想想,现在跟见着真人了似的,盛曚那张脸下一秒就能结出个冰花来,那双眼也能立马喷射出火焰——太真实了。
“仙子好雅致,这洞府别有趣味啊。”
步乘月反应迅速,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拿出那套早就备下的对策,开打。
按照她的计划,盛曚身子会越来越弱,受到多重打击,实力一定大不如前,硬碰硬说不定能博得一线生机。
此刻她比谁都绝情,照着盛曚面门就攻了过来。
今日不分胜负,明日身压被覆!
出招的同时,余光瞥见了贺如,牵着一只傻愣愣的小鬼,在冲步乘月道歉,“对不住了,无形道不是残篇,它真的是绝世好功法。”
步乘月一时分心,又知晓盛曚练成了无形道,更是乱了阵脚,被人擒住,捉了手束在腰后,整个身子挺直到向前弯曲。
“真要杀了我吗,我死了,你就跟我没关系了,是吗?”
步乘月不言语,默认了,她连装都懒得装,明明最会假笑了,却对自己的徒弟比陌生人还不如,明明她念了一年净心咒都压抑不住去想。
盛曚说不清是哪处先开始泛酸,是眼角唇舌,还是那颗死了的心脏——现在它真的死了。
她的师尊,数百年来、有生以来,盛曚唯一信任的人,她把心剜出来双手奉上,那个人虽然有些不太愿意,但还是接下了,盛曚现在才知道,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师尊从来都嫌弃她。
她呕心沥血一年,找到她,就是为了亲自确认这份难过。
盛曚缱绻地附在她耳边,声音一如从前跟步乘月调笑的时候,“我只问一句,你后悔收我为徒吗?”
步乘月也跟她拌嘴,回了一句,“悔得肠子都青了,比你眼珠还要青。”
步乘月看不见的地方,盛曚眼里都是失望,她也想讥讽两句回去,真是辛苦了,那么讨厌我,还要被逼着跟我在一起,这两年你一点发自真心的笑都没给过我吧。
可她笑不出来,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步乘月那种薄凉的挑笑,二百年师徒,师尊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旁人说的她可以不信,可步乘月都说了,就由不得她再骗自己。
反手一捞,衣袂翻飞,时隔一年,她们再次这样近的面对面,步乘月的慌乱无措奇异般地消失不见,异常平静,她根本不怕。
她就等着那双松石一样的绿眼睛变得更绿。
现实却是,盛曚明亮的眼睛一点点暗淡,直到两颗眼珠变成灰色,步乘月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这样无知无措地被掐着腰提走了。
虽然不知道会被带去哪儿,但她能猜到,冥界或者月地云阶,她还想知道,替身乌玉玦为何会死,盛曚又是怎么发现的。
但她不好开口问,毕竟刚对人家表露过杀意。
果真如她所料,莲花座悬停在月地云阶的桂树下,青天白日,白日宣淫,盛曚从未对步乘月用过如此力道,将她扔在那二百年前就备下的大床上。
盛曚倾身,挡着朗日,抢占步乘月全部视线,带着压迫感开始叙旧。
“一年前,最后见到你的那晚上,我不过咬了你一口,你就抖成那样,我也就舍不得继续了,现在想来,原来你是早有打算。”给她一点甜头,蜜一样蒙住她的心我的眼,叫她不去深思细想,哄得她当即杀了翰林将军,亲手奉上乌玉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