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平时,兄长就轻轻叹气,然后默许了她的亲近。
可今日……
江乔看着兄长,一点一点,轻而有力的,将缠在一起的十指分开。
她抬头,不解。
江潮生问她,“滟滟,你考虑过自己的婚事吗?”
“什么?”江乔脱口而出。
江潮生轻轻抚着她的发,指尖顺着脸颊滑过,那捋碎发也别在了耳后。
“大梁新法,女子十八不嫁,问责父母。”
“且那媒人所言,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你我亲人已不在世,你的婚事,我自然要操心过问的。”
江乔缓慢摇着头,下意识要去抓兄长的手,这次是实实在在握住了,但心中的缺口却愈发大了,呼呼的,能透着凉风。
话语还清晰,她问,“一定要嫁人吗?”
其实不全然是因为大梁的新法条例。
这是当权者哄人的话术。
那双被长长羽睫遮掩的眸子闪过晦暗的,不明的光,江潮生唇边却能挂着哄孩子的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纲常伦理,也是人性本能,我若留你在我身边一辈子,你迟早会怨我。”
“不会。”江乔果断,“我怎么会怨憎兄长?”
又一眨眼,想到方才的婆子,想起从前的许多人,迟疑地问,“兄长……是打算成家立业了吗?”
“不是。”
“是我……烦人了吗?”
江潮生柔声,“不会的,滟滟。”
江乔更不解,“兄长还在生我气?”
“不是生气。”
“那是什么?”
“你我迟早要分别的。”
一阵突兀的静。
江潮生意识语气过于严肃后,目光柔和了几分,声中带着沙哑,“滟滟,我不能误你。总要为你考虑。”
有些事,没必要同她说那么明白。
他冷静又克制。
“为我考虑……兄长觉得,如此一来,是为我好吗?”
语气中,是真诚的不解。
“嗯。兄长唯独不会害你。”江潮生道,“滟滟,你不该耗在我身边,等嫁了人后,你会看到一个不同的世界。”
“到那时,你会是旁人的妻子,会有另外一人,与你携手余生。”
“所以?一定要嫁人……是吗?”
江乔一字一句问,像是第一次发现鸡蛋是母鸡下的,月亮无法同繁星一块出现般,许多独立的,熟悉的事物,被重新拼凑在了一处。
她发现,原来她是要嫁人的。
她也会成为谁的妻子。
而不只是,兄长的妹妹。
自有记忆以来,她就是和兄长形影不离的。
桥下的乞儿,街上的小贩,府中的老爷……所有认识的人,都说他们兄妹亲的不得了,简直像是一体的,就如左手和右手,天长地久地待在了一处。
原来,是可以少一只手的?
是的,少一只手,是死不了人的。
她见过。
江乔怔怔地想。
双目没了孩子气的光泽,只是虚无地落在半空中。
“滟滟……”
这样的话,于她而言,还是太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