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宋征。
他未着官服,只一身素衣跪在殿前石阶上。大雪纷飞,他却浑然不觉,只管朝着殿门方向高声喊道:
“殿下!臣求殿下救救恩师!”
廊下,张显疾步而来,呵斥着身後的其馀宦官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这麽大个人都能放进来?!还不快些!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拖出去!殿下正在安寝,若被吵醒,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那宋征却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喊道:“殿下!殿下!”
这般动静,玄殊在殿内已然听见。
又听张显厉声叱道:“大胆!你这厮是嫌命长麽?!也不睁眼瞧瞧这是什麽地方?!咱家看你是找死!”
“张显。”
殿内忽然传来太子慵懒的声音。
张显慌忙转身跪地请罪:“殿下恕罪!奴婢该死,惊扰了殿下安寝,这就把人轰出去!”
“外头何人?”
宋征闻言,立即挣脱束缚,扑跪在殿门前:“殿下!微臣乃吏部尚书宋征。今日陛下召见恩师李孰风,至今未归。恩师曾嘱咐,若他久久未归,唯有殿下能救他性命!”
太子站在暖阁内,鎏金熏笼里银炭烧得正旺,将他的身影投映在雕花窗棂上。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暖炉,隔着半开的窗扉问道。
“他怎麽了?”
殿外石阶上,宋征跪在积雪中,呼出的白气凝结在眉睫。他朝着窗内的身影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青砖。
“阁老们联名上奏,此刻正跪在崇明殿逼陛下处死恩师。若殿下不即刻前往,恩师怕是没命了。”
宋征眼眶微红,声音哽咽。
“杀了吗?”
玄殊将暖炉往熏笼边搁了搁,窗纸上的剪影微微一动。
“还没有,”张显接话,“刚得的消息,陛下还在犹豫,说是要先行占卜。”
“占卜?”
玄殊微微眯起眼睛。
他一时难以分辨,这究竟是当真要杀人,还是寻个由头拖延时间。
“臣恳请殿下前往崇明殿,恩师说殿下不会言而无信,必然可以救下恩师。”
殿门“吱呀”一声洞开,天光如瀑般泻入,将玄殊的身影勾勒出一道银边。他逆光而立,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你怎知孤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玄殊回身往里走,目光与张显短暂相接,他顿时会意。
张显俯身蹲下,语气平淡得仿佛闲话家常,随口问道:“这位大人稍安,李大人与殿下素不相识,李大人怎会要你来求殿下救他?”
宋征闻言如遭雷击,身子一颤。
这银子分明是太子要的!
这人也是太子事先答应救的!
他这麽问什麽意思?
莫非……太子从一开始,就未曾想过要救人?
若真如此,太子收受钱财之事,便绝不能为外人知晓。
那麽此刻若他将李孰风求救太子的始末和盘托出……
便等同于……
他知晓了不该知晓的事。
而结局必然是……死路一条。
思及此,宋征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