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在井方舒强作镇定的脸和苏清晏几乎要缩进水影里的身影间打了个转,带着几分了然又几分揶揄:
“我们远远瞧着,两位小姐方才靠得那般近切,喁喁细语的模样……”
她身旁另一位年轻些的夫人也掩口轻笑,声音清脆地补充道:
“可不是嘛,瞧着倒像是在说什么极私密的体己话呢,连岸边的灯影都嫌吵似的躲开了!”
这句无心的调侃,像是细针狠狠扎在苏清晏紧绷的神经上。
她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是白得透明,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剧烈地颤动,仿佛承受不住任何目光的重量,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里。
恰在此时,画舫轻轻一震,终于靠岸停稳。
船板还未完全放下,苏清晏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目光和言语,如同受惊的蝶,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甚至不敢抬头再看井方舒一眼,仿佛多停留一秒就会被那无形的目光钉在原地。
她匆匆对着岸边的方向福了一福,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颤音:“清晏身体突感不适,先行告辞,失礼之处望夫人们海涵!”
话音未落,她已提起裙裾,几乎是踉跄着奔下船板。
纤细的身影融入岸边攒动的人潮之中,步伐急促慌乱,几次险些被曳地的裙角绊倒,却头也不回,只想尽快逃离这方让她心胆俱裂的天地。
井方舒僵立在原地,宛如一尊失了魂的玉像。
岸边璀璨的灯火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却紧紧追随着那个仓惶逃离的素色背影。
看着那身影在穿梭的人流和摇曳的灯火阑珊处跌跌撞撞,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一阵带着水汽的夜风拂过,吹动了她鬓边散落的几缕发丝,也吹得她指尖残留的最后一点温度彻底冰凉。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空茫感骤然攫住了她的心房,像是骤然被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呼啸着冷风的空洞。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扶过苏清晏腰际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妙的、令人心悸的触感,却是空空如也。
“灯火阑珊处,心似孤舟摇”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迟来的钝痛,沉沉地坠落在她心头。
心乱如麻
自那夜之后,每每井方舒邀请,苏清晏都称病不出。
她独坐闺房,窗外秋风瑟瑟,卷起帘幔一角,映着她苍白如纸的面颊。
纤纤玉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襟上的流苏,指尖冰凉,却抵不住脑海中翻涌的画面:
井方舒带笑的眼睛,似暗夜的星子,灼得人心慌,还有那咫尺之距的吻,温热的气息几乎贴上她的唇。
她猛地抬手捂脸,肌肤滚烫如烙铁,镜中倒影里,一双杏眼水雾蒙蒙,盛满了惶惑。
“我这是怎么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若蚊蚋,仿佛怕惊扰了这满室寂静。
指尖抚过微肿的眼睑,那里残留着连夜辗转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