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而後头生了许多事,到底叫她与宋凛生在名扬铺子的後巷中又见上了面。
可见所谓缘来缘去丶缘起缘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文玉心中宽慰,不由得抿唇轻笑。
可这笑意尚未抵达眼角眉梢,便立时僵住。
一想到如今宋凛生的情形,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还是顺她心意时听天由命,悖她心意时逆天而行,此之谓“变通”。
“郁昶——”文玉敛去心思,欲唤郁昶一同上山。
可直至话音落地,也未有人应答。
文玉回身瞧去,只见她身後空无一物。
後春山绿意依旧,鸟雀争鸣,热闹非凡之下却根本没有郁昶的踪影。
与後春山寸步之隔的外头是风声席卷丶凄冷满地的另一个世界。
望着层叠的碎雪,文玉只觉得明晃晃的一片,照得她眼睛疼。
郁昶从前总是不远不近地落後半步跟着她,她早已习惯如此,是以方才并未着重留意,如今连郁昶几时不见的,竟也无从知晓。
“郁昶?”文玉提高了音量,可除却朔风呼啸,并无郁昶的回声。
文玉心中一空,说不好自己此刻的沉默是为了什麽。
他兴许是有事绊住了脚,等过些时候便会追上来的。
眼下文宝和赵奇瑛生死未卜丶下落不明,才是需得她赶紧查探。
可是……
文玉按下心中的古怪。
没什麽好可是的,郁昶道行高深丶近乎妖神,任这後春山中作乱的东西加起来,恐怕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是她多虑了。
话虽如此说,可文玉紧了紧身上的雪白狐裘,纷乱的思绪总也不能安定。
或许是因着在地府的三百年互相支撑丶彼此陪伴,在她毫无觉察之时,她对郁昶的依赖竟已如此之深。
到如今,郁昶不过消失片刻,她就这样无措?
文玉的指尖逐渐收拢,那狐裘上的系带被她捏着生出褶皱丶不再平顺。
她不该如此。
即便郁昶与她相交已逾百年,也不该理所当然地认为郁昶会一直追随于她,是她的不对。
文玉遥望着外头的茫茫雪色,冷白的光泽令她忽然心静了下来。
静默片刻,文玉转身扎进了後春山的绿意丛丛当中,顺着石径一路往梧桐祖殿而去。
她还有事要办,耽误不得。
这些个人的思绪,还是放一放罢。
後春山中云雾缭绕丶鸟鸣声声点缀其间,细看之下,虽有几分热闹的意思,更多是却是青山呜咽丶孤寂悲鸣。
文玉一面往前,一面探查着四下的情形。
许是因为近来江阳不太平的缘故,上山拜神的人少了,自然也就没什麽生气。
如此境况下,文宝还能冒着风险上山求神祈愿,可见她是有多麽害怕嫁给宋濯。
文玉眉梢一扬,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
那宋二公子,不论是人品丶才学,还是样貌丶家世,在江阳皆是数一数二的,便是放眼世间,恐怕也没有几个。
更何况文宋两家又是世交,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到底是什麽叫文宝那样瞧不上宋二?
一切的问题,恐怕要待她寻到文宝之後才有法可解了。
敛去心神,文玉专注地四下搜寻着,却一无所获。
原本想着唤个土地问问,却好半晌也未能召来。
没有土地倒也罢了,可就连能言语的小妖精也没有一个。
令她想打听点消息也不能。
没有消息,才是最坏的消息。
从前的後春山中,开灵生智的精怪数不胜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日倒奇了怪了,也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