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一声,眼角眉梢俱是冰冷的寒意,似乎是三九天里蒙上的一层霜冻,面色阴沉之下,更显得他脸上那道疤诡异可怖。
文玉心思一沉,那因为失重感而懵懂的脑子又快速活络起来,她现下摸不准这人到底有何意图。
今日他不论是捉了自己还是枝白娘子丶抑或是宋凛生,到底是有何居心?若说单单是为了见贾大人一面,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直截了当地去江阳府衙找人岂不是更便捷些……
文玉凝眉不语,她并不想在此关口同这人逞口舌之能丶惹他不快。
一时间,衆人皆静,只馀下火舌舔舐柴堆的撩撩声。
文玉瞥见眼前的男人,他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麽,浓黑的眉一直没入鬓发,更衬得他粗犷非常。
就在文玉思索之间,他擡手动作起来,只见他将手臂上缠绕的布带解下,又仔细地重新缠紧。
这一动作叫文玉很是疑惑,看不出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只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很快便为文玉做出了解释——
只见他高扬一手,稳稳地落下,直直向文玉而来——
“啊——”
江阳府丶穆宅。
“啊!”
一道惊呼响起,将房内往来忙碌丶流水似的郎中丶小厮都定在原处,衆人皆转目向屏风後的床榻望去。
西侧的窗棱边,靠墙摆着几张矮榻,其中一张叫一袭蓝色的布衫盖住半边,往上看竟是跪坐其上的洗砚——
他此刻正叫穆大人按着包扎脖颈间的伤口。
是公子的声音!公子醒了!
洗砚不顾身上的伤口,闻声便支着手肘要起身上前,却叫穆大人一把按住。
穆大人面色不变,只是他紧蹙半日的眉头却终于舒展开来,默默昭示着他此刻好歹松了一口气。
“浑动什麽?你颈间这伤口颇深,喉咙还想不想要了?”
他语气不善,带了三分气恼似的责备。全然不似他往日里云淡风轻丶又爱玩笑的脾性。
穆同心下微动,洗砚随宋大人到江阳任职不久,自然与他也没打过几次照面。
只是他今日拖着伤病,竟生生将宋大人背到了自己宅院门口,还拖着身怀有孕的陈娘子和一衆不知哪里来的娃娃。
可见其心志坚定丶绝非常人,倒是个忠义的,实在叫穆同刮目相看。
是以在照看他的伤口之时,也更为在意。
洗砚叫他这一声惊了一下,登时愣在当场,只呆呆地任由穆同按住。若是洗砚往日里的那三分顽皮劲儿,定是要说好些话来同穆大人逗趣的。
只是今日洗砚却尤为沉闷,他蠕动着双唇,轻声同穆大人回道:
“穆大人……我家公子……”
他想先看看公子。
今日在那後土庙,公子许是叫这祸乱横生的场面惊着了,那歹人抓走文娘子之时,公子竟气急晕倒。
他一路背着公子回城,路上耗费的时间里,公子一回都没醒过。
後头他依照文娘子所说,带公子来找了穆大人。穆大人为他们请了好些郎中,那人跟流水似地一趟一趟进了这院子,诊也看了丶药也灌了,可是公子还是不曾睁过眼。
洗砚越想越心惊……
“好了,我替你去看。”穆同的声音柔和浑厚,仿若自带三分沉稳,叫人不自觉得便舒缓下来,“你好生待着叫大夫包扎,不可妄动。”
言罢,穆同便旋身越过屏风往床榻之间而去。见他过来,屋内的郎中丶小厮自发地退让两旁。
没了衆人的遮挡,视野自然而然地开阔起来,露出榻上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