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生仰面躺在榻上,他柔亮顺滑的鬓发此刻散作一团,额角的细小绒毛也叫汗水沾湿,挺立的鼻梁好似连绵的远山,即便是躺下也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约莫是醒了罢,方才那声分明是宋大人的呼喊。
穆同擡步再走得近些,却惊奇地发现,宋凛生双目紧闭,唇角也绷得直直的,哪里是醒来的迹象?
“宋大人?”
穆同撩起衣袍在榻侧坐下,擡起手背便探向宋凛生额间——
莫不是发热了罢?
触手的温度与常人无异,甚至更带三分冰凉,并无什麽发热的痕迹,穆同隐隐松了口气。
“啊——文玉,文玉……”
阵阵低喃传来,那语气当中的焦急难以掩盖,随着那喊声逐步急促,宋凛生的胸膛也越发起伏不定。
“宋大人,宋大人,醒醒。”穆同轻声唤道。
宋大人怕不是梦魇住了,这可不是好事。穆同一面唤着宋凛生,一面从旁边取了帕子来为他擦拭额角的汗珠。
“啊!”
伴随着最後一声惊呼的响起,宋凛生竟直挺挺地坐起了身子。
“宋大人——”穆同见状赶忙围上来,生怕他再出些什麽意外,这样骤然惊醒,很是容易心绪紊乱的。
“宋大人,你怎麽了?”
宋凛生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呆滞地转身,顺着话音看去——
是穆经历。
他缓慢地环顾一圈,这屋子雕梁画栋丶妆点地极耀眼,比之他的观梧院还要富丽百倍。
如此风格,想必……
“这是下官的宅院。”穆同见他左右打量,便连忙应声答复。
穆经历的宅邸,那他已回城了?
“宋大人,方才可是发了噩梦?我听你在梦中……”
呼喊文娘子的名讳。
只是这後半句,穆同却适时地隐去了。一男子在梦中唤别的女子的全名,似乎有些不妥。他话大可不必说的那般绝对,恐怕冒犯了宋大人。宋大人是个聪明人,想来能听明白。
“我梦见……”
梦见那夥贼人将文玉绑了推下山崖。
宋凛生背心冷汗涔涔,此刻透得他浑身上下尽是冰凉,屋内的火炉中升腾而起的热气似乎也不能为他缓解半分。
随着梦境的重现,宋凛生的意识也开始回笼,先前发生的一切好似走马灯一般在宋凛生的眼前放映——
连夜出城,庙前遇袭,洗砚受困,文玉丶文玉……
宋凛生一时惊怒交加丶悔恨万分。
穆同瞧他话说一半,显然是不愿多言,他也不过多探究。窥探他人隐私,并非君子所为,穆同随即便岔开了话题。
“宋大人昏迷了好些时候,怎麽会……”
他的後半句话,宋凛生并未听清。他只是一听见昏迷二字,便不由得想到在後土庙前,他不知怎的忽而失了全身力气,紧接着便是头晕目眩丶不省人事,竟叫文玉落入贼人之手。
“那时,我突然失了力气。”宋凛生低声答道。
“哦?怎麽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