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姑姑在往生客栈的数百年,竟连……也换不来吗?
远处修缮工事的号子喊得震天响,往日这声音最是振奋人心,毕竟这代表着她允诺木鹞镇百姓的正在一步步实现。
可今日听之,沈璧却只觉得嘈杂。
她擡手将那只蝉鸣风筝摘下,捧在身前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姑姑瞧见,怕是要伤心了。
本想换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搁着,可总觉得放这里也不好,放哪里也不妙。
“宋凛生,你别去……”
极低的呓语传出,令还在来回踱步的沈璧身形忽然僵住,紧接着她便抛开手上的风筝,三两步冲向内室。
“姑姑!”颤抖的话音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登时便将满室的寂静划破。
文玉眉头紧锁,口中喃喃,细密的汗珠一层又一层地往外渗,似乎很是不安。
沈璧的呼喊才堪堪将其脑海中的混沌斩断,勉强叫她恢复一丝清明。
入目所见,屋内的陈设虽则简单,却很是干净亮堂,与先前周身的幽暗想比——
等等,她此刻不在鈎吾山中了?
不待文玉循声望去,一道绛紫便扑了上来,待看清来人,“璧山?”
她想了许多可能,譬如郁昶丶鸣昆,或是藏灵神君丶酆都大人?
怎麽会是璧山。
那此处是……木鹞镇?
“姑姑!”沈璧单膝跪在榻前,蹙眉紧盯着文玉,“姑姑,你感觉如何?”
文玉支着手肘坐起身,脑海中回想着鈎吾山中发生的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又是阵阵脚步声纷至沓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两道不约而同的呼喊。
“璧山——”
“殿下——”
这其中一道,文玉是认得的。果不其然,话音未落,紧接着闻良见的身形便出现在门前。
他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掠过衣袍快步行来。
而他身侧同行之人——
双手捧着的承盘上盛了大大小小的好几碗汤药,步履却很是稳健,没见丁点儿撒漏。
看起来也是教养不俗丶气质非凡。
这人……她没什麽印象。
眼见着人到了跟前,闻良见率先开口,“姑姑醒了,可要进些东西?”
“这是殿下吩咐的方子。”那人接着闻良见的话口,同文玉见礼,“益气养血,滋阴补身,我各煎了几副,姑姑先服药罢?”
一左一右丶并肩而立。
闻良见清冷疏离丶超凡脱俗,而另一位眉目柔和丶矜贵雅正,亦是不遑多让。
文玉略显茫然地扫视着二人,最终将目光转向沈璧,“这是……”
後者闭了闭目,似乎有些头痛,可一听文玉的疑惑,便赶忙解释起来。
“姑姑,伯徽安顿好江阳的事便赶过来为我帮手。”沈璧扬了扬眉,却并不与闻良见对视,“而这位,则是曾与姑姑提起过的白水庞家的二公子——”
话至此处,文玉恍惚间倒想起来,是有这麽个人物。
白水庞家二公子,庞愚。
“玉宗见过姑姑。”庞愚将手上的汤药一碗接一碗地摆在桌案上,而後正衣束冠十分恭敬地与文玉再次见礼。
将情形晓得个大概,文玉疲累地点点头,“起来罢,哪有这样多礼数。”
“有的有的。”庞愚唇角噙着笑,外头透进来的光正好打在他肩头,“殿下的姑姑,玉宗自然是像自家长辈一般敬重。”
闻良见不动声色地瞥了庞愚一眼,叹道:“姑姑才醒不久,勿要扰她清净。”
庞愚到了嘴边的话登时噎住,面颊也红了半边,歉意非常地同文玉和沈璧颔首,“玉宗愚钝。”
“伯徽并无责怪之意。”沈璧纤长的眼睫扇了扇,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麽回事,“玉宗你不必怕。”
见着始终不肯与他正面相对的沈璧发话,闻良见略显古怪地别过脸去,不再出声。
“殿下……”庞愚点头如捣蒜,可言语之间仍是止不住的内疚。
文玉擡袖揉了揉额角,目光在跟前的三人之间逡巡。
虽不知这背後又有什麽错综复杂的前情,可她却也不忍心看着闻良见吃瘪。毕竟较之这位庞二公子,闻良见是与她相识更早的闻家大郎。
“江阳可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