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须向大人坦白一事。”
“嗯?”
“大人可还记得,我从不曾说?过?,我是瞿将军的外?室?”
陈洛川眉心一跳,“你不曾说?过??你岂止说?过?,简直日日在我耳边提那?贱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名头并非我先提起的。”
陈洛川一愣,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他不语,姜月便继续道,“也不知为何,自我到了京城,人人都拿我当瞿溪玉的外?室,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是吗?”陈洛川听见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
“不是啊。”
若无其事的三个字如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青年平静的面容凝滞住了。
巨大的信息量打得他措手不及,但也无需思索更多?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姜月是他一个人的。
以及瞿溪玉这辈子都不用回京城了,胡乱发春的东西。
双手控制不住地缠了上去,把面露惊愕的女郎一把搂进怀里。
“…大人你,你怎么了?我将此?事与大人坦白,只是想叫大人知晓,我与瞿将军是君子之交,随他千里进京全为医术精进而?已……且我此?生只愿勤求医道,志不在…嫁娶,恳请大人成全。”
姜月吞吞吐吐地说?完,有点不知所措。青年又把脸埋在了她颈间,看不见神情?。她无法判断他的想法,甚至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瞿溪玉自己心思不正,对你有私情?,还弄得人尽皆知,起了这许多?误会,叫你白受委屈。”
片刻,陈洛川的声?音阴沉沉的,“我自会与他算账。”
陈洛川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姜月心里一沉,但还是沉住气道,
“不过?是误会一场,说?开了便好,何必去为难瞿将军?他就算起过?点心思,说?到底也并未做些?什么。”
陈洛川并不赞同,“女郎名声?何等?重要,他露出?这样的心思叫外?人知道,于你就是不敬。”
姜月默了默,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未知大人竟有如此?见地,既然大人如此?晓得敬重女郎名声?,敢问您现在在做什么?”
她指了指那?条盘踞在自己腰间一直不肯稍离的胳膊,实在是忍无可忍,“我还当您不仅藐视世间法度,连人伦也一概不知呢。”
陈洛川辩解道,“这怎能一样,我又不是没名没份将你养在外?头,我先娶的你才?……”
“可我不愿意!我已说?了千百遍我不愿意!”姜月被他胡搅蛮缠得头痛,原本觉得难以启齿的话?竟冲口而?出?,
“我不愿嫁做人妇,我不愿做你们任何人的…正妻也罢外?室也罢,不过?是一样东西换了几种名头,我一个都不愿,一个都不愿!”
她一气说?完,微微喘着气,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有些?发抖。
陈洛川眼?神变了几遍,没有着急答话?,只伸手拍了拍她轻轻起伏的脊背。
他半晌才?道,“那?你愿做什么?你愿做什么,我便去为你请命可好?”
见女郎没有立即反驳,他暗暗将心放下一半,赶紧试探地笑了笑,
“这有何不好与夫君说?的?就说?为夫这首辅之职,也是先帝增设内阁而?来,与前朝丞相之类不同。只是因为许多?礼制上的事还依着相府旧例,外?人看着便无甚区别。你若是这个念头,再没有人比我更能帮你了。”
姜月原本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听着陈洛川的提问,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她愿做什么?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只知自己不愿走上世间女郎都要走的那?条路,但也不知离开了那?条路,最终会走到哪里去。
眼?下便有这样大的一只拦路虎,或许前方便是死路一条,谁知道呢?她也只能看到眼?下罢了,总得先斗过这拦路虎再说罢。
她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绝望和疲惫,
“我没有想过?……我只知我不愿为人妻妾,前朝的贤伉俪也没有哪对叫我艳羡的。若要我一辈子过?她们的日子,我宁愿去死。”
她神色有点迷茫,却又十分决绝,陈洛川猝不及防的心中一痛。
他绝不想看见姜月露出?这样的神色。
这是他第一眼?见到就喜欢得不得了的小娘子,满脑子都是把她圈进自己的地盘,放在哪里都不够放心。
哪怕她撒泼打滚地抗拒,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他自信能给她最好的一切,迟早会让她心甘情?愿
——新猎的野兽到了陌生的环境总会惊吓反抗,慢慢养熟了就好了。
乌骓那?样不驯,日日吃着上好的黑豆,不也照样撒欢?
可姜月现在的反应十分不对——这样的眼?神不属于自由?的飞禽走兽,只让他想起肉铺里的牛犊,对圈养的抵触和恐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陈洛川这辈子没和女郎打过?多?少交道,好在有些?走南闯北的经验聊以应对自己的第一段感情?。但现在他几乎出?了一身冷汗,无可奈何地发现再没有合适的手段可以用了。
他知道怎么驯服桀骜的狮虎,却不知道怎么安抚肉铺里的牛犊——从没有人做过?这种事,做肉食的牲口只需养到出?栏,用水食哄骗着蒙起眼?睛就可以随意宰割。
青年垂下眼?,凌厉漂亮的眸中难掩挫败。他握了握拳,偏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从南边过?来赶了一路,你也累坏了,先回去休息吧。旁的事情?日后再说?,我一定叫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