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醒得早,不然医生就要把电话打给陈行了。
我看着那单子上的各种专业术语,总结下来的一句话在雪白的纸张底部。上面写着,“经检查,患者因手术处理不当引起术後不良感染,治疗难度较大。”
感情要是掺杂了愧疚,那就不叫爱了。
我把手机打开,拨通了一个印象里的电话。这个电话打得通我也很意外,毕竟这麽多年以来我从没受到过一个来自林修远的电话。
难为医生和他说我的情况之後他还愿意赶到医院来。
我躺在床上,胸前全是各种诊断仪器,林修远就站在我的床前,看起来比我印象里老一点儿。
他好像不是特别想理我,对我的诊断报告也不是很关心。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第一句话。
他说,“当年真该把你打死了好。一个beta还想做手术变成omega,最好别让事情传出去让人看了笑话。”
我躺在床上动一根手指都费劲,不过听完他这话我的心电图竟然也没什麽变化,挺好的。毕竟这是在医院,他又不能把他那个死破鞭子拿过来抽我。
我想到这儿还觉得好笑。
他在治疗手术单上签字,那麽随意,比对待任何一笔生意合同的签字流程还要随意得多。
然後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了。
“滴滴滴,滴滴滴。”
我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好像一直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但是我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麽。
情况确实不太妙了。
当死亡真正临近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害怕,也没有觉得有什麽遗憾的。
其实说实话,胡溪云去世之後我本来就没什麽活头了。陈行陪了我很久,就算他经常不说话,经常冷脸,还经常对我发脾气,但是我根本不计较这些。
进手术室之前呢,我留了一张遗书,交代了很多事情。比如说要让人去家里,把我和陈行那张大大的结婚照取下来。可以把镜框砸碎,最好再往上面踩上两脚。
我他妈最恨对感情变心的人了。
我还说要把我的墓碑放在胡溪云旁边。她的墓碑阳光最好了,每次我过去的时候都感觉太阳晒在我的後背上,那自然是很好的。
除了那一次,陈行在凌晨带着我去看她的那次。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夜晚的墓园那麽安静。而後我才後知後觉,那麽好的阳光,胡溪云再也看不到了。她被关在一个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所以最後我让人把我的拨浪鼓塞进我的棺材里,然後回过头去把关于结婚照的字全部划掉了。
好歹陈行也抱过我,为我偷过一束白花杜鹃。
那麽结婚照就随便他处理吧,扔了或者怎麽样,我就不管了。
我写遗书的时候天气也是一样的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我把写好了的遗书塞进柜子里,最後去了一次胡溪云的墓碑前。
她笑得还是那麽好看。她当时对着我笑,摇着拨浪鼓看着我的时候是很温柔的。
我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脸,第一次说了爱她。
所以到现在我就在这里了。现在这是我的新房子,一个紧挨着胡溪云的房子。
天气好的时候太阳就好,天气不好的时候就潮湿阴冷。我的房子就算再好也很难维持原状,毕竟那些讨人厌的蚂蚁啊虫子啊总要来光顾两趟。
就像我说的嘛,陈行也不怎麽来。
我他妈最无语的就是,我死的时候他没来,我他妈下葬的时候他也没来。最後我在这里舒舒服服过日子了,他又来了。
他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有点儿像神经病。
就比如说那天吧,那是他第一次来到我的墓碑前,擡脚就往我的墓碑上来了两脚,并且还质问我,“谁他妈让你死的,谁让你做那些破手术的,你脑袋被驴踢了吗?!”
好在他来的次数不多。
不过我在思考,他为什麽这麽生气。
从电脑上找到小广告,联系了医院,然後我做了手术。其实我从吃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每次吃都得难受半天,我还是那麽做了。可我不後悔。
如果没有人爱我了,那我就去找胡溪云。
可我一直让人不要告诉陈行我做手术的事情,他听到这个消息不应该特别高兴吗。他可以假装伤心一段时间,然後再和那个小巧温和的omega结婚。
不知道omega怀孕会是什麽感觉。我连自己的信息素是
什麽味道的都不知道。
“陈总,最新的腺体报告已经出来了。所有的指标都趋向正常,beta转omega志愿者目前一切正常,生下来的宝宝也很健康。”
秘书递过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小巧的omega抱着一个小婴儿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