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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他不是这样的人（第1页）

8。他不是这样的人

该把窗户打开的，唐思卓想。

凝滞的空气里，喘息近乎徒劳，心脏缺氧，砰砰狂跳，泵出的血液却不知去了哪里，连指尖都变得惨白。曾夏生看着她，只是那麽看着她，冷漠丶疏离，连方才急于解释的慌乱都沉了下去。

“我没有资格评判你。”

他说罢转身，利落地把水池里的碗筷冲洗干净，擦干後放回橱柜里，又从兜里拿出唐思卓的门禁卡，放在流理台上。

“门锁密码你昨天告诉我了，记得换。”

曾夏生送她回家丶给她做饭，填满她的冰箱後，又在她渴求的视线里平静离去。他像是没有狩猎意愿的猎人，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足迹。关门的响动终于激活了唐思卓的感知，她颓然跌进沙发里，将那些没送出去的礼物都扫落在地。

好在是周六，没什麽非做不可的事情，可她窝了一会儿，还没调整好心情，手机就在餐桌上嗡嗡震动起来。唐思卓懒得去接，但打电话的人很执着，一遍不接，又打第二遍。她只得慢吞吞地爬起身，捞来手机，还好不是工作电话。

“下来吃早饭啊，我还有五分钟到。”

唐思卓有气无力，“我吃过了。”

“哦呦，唐律师开火啦？”电话对面的男人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那你下来陪我吃吧，我查到点事儿告诉你。”

曾夏生走出电梯，离开公寓，顺人流穿过十字路口，而後人流散开，将失去方向的他留在原地。机械运作的大脑终于唤醒它的人类主人，疼痛後知後觉，沿神经炸裂。车水马龙的噪音在他耳中时而逼近时而远去，逐渐模糊扭曲，化作小女孩的哭泣。她们问一模一样的问题，他却失去了幼年的勇气。

不该那麽说的。

即便一切不论，唐思卓对他也意味着二十万的恩情。他知道那个答案对她的分量，他不该那麽说的。可曾夏生扪心自问，保持距离已经是他的脑细胞所能运算出的最优方案，是他的精神在犹犹豫豫，才把这段早该斩断的关系拖入僵局。他看向自己右臂上的疤痕，甚至後悔起当年在监狱车间时没再坚决一些，最後关头还是让求生本能占据上风。

过往十年的作息都极度规律，昨天为照顾唐思卓熬过一夜，他现在身体疲惫，精神却反常亢奋。提不起力气回去，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于是曾夏生靠在树荫地儿的墙角，茫然地看行人来来往往。

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对面，是唐思卓从公寓里出来。

一开始，曾夏生以为她是下楼来扔垃圾，因为她打扮得相当随意，下身运动裤上身羽绒袄，头发也没有打理，随手盘在脑後，慢吞吞地往外走。唐思卓自小被肖桐管得严，在人前必然精致漂亮，哪怕在家里，也永远是成套的睡衣。曾夏生当她是脱离家庭控制後终于在私底下放过自己，但随即发现她手里没拿任何东西，而是两手插兜，神情恹恹地站在公寓门口，侧头往左看，像是在等人。

曾夏生心里猛然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他想他知道唐思卓在等谁，可他又不愿意相信，毕竟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她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

果然，远处开来辆车，就是先前停在唐思卓办公室楼下的那辆。

唐思卓上车後，他们在前方调了个头，开到马路这边，停在曾夏生旁边的早餐店门前。

驾驶座下来个年轻男人，穿一件黑色冲锋衣，高个子，小平头，可能刚才在车里面聊着些什麽，呵呵地笑着。唐思卓从另一侧下来，拢了拢羽绒袄，跟他并肩往店里走，没注意到角落里的曾夏生。

在早餐店循环播放的喇叭里，曾夏生断断续续听见两人的声音，似乎是唐思卓问男人这会儿怎麽不去上班，男人答了句什麽，而後关切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说她嗓子哑了，脸色也不好。唐思卓手缩在兜里，无精打采，男人掀开塑料帘让她先进去，她也没有跟他客气。曾夏生隐约听见她说“喝酒”，可能是在解释状态不好的原因，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字似乎对那男人来说颇为敏感，男人扶帘子的动作一顿，神情几乎在瞬间严肃起来。

叫卖的广告播放完一轮，间隔的几秒钟里，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于是那男人的质问清晰地传来。

“只是喝酒？没有吃药吧？”

曾夏生震惊地望过去，可两人已走进店里，厚重的塑料帘落下，重新响起的喇叭掩盖了一切声音。

唐思卓进去就找到张角落的空桌，正要坐下，听见他的话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要遮掩。可林峰锐利的视线在刹那间将她扫描了个遍，她只得老实承认，“吃了三片阿普唑仑，但不是跟酒一起，也没超剂量。”

林峰在对面坐下，眼睛一直盯着她，确认她没有撒谎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担心你，你不要又搞得跟以前一样。”

“没事的，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