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她还是不太能够相信。
吴大爷叹口气,“我陪着去看了,说是得了那个什么阿尔兹海默症,就是老年痴呆。”
许大妈又补充,“反正他最近的状况是真好,经常店门开着自己往外乱跑,外面天气这么冷,他像是察觉不到似的,上次我们在公园找到他,他人都快冷透了,问他就是只坐了几分钟。”
花大妈也是无奈,“后面我们就让隔壁饭店的年轻老板帮忙在他手机里安了个定位,总不好让人冻死在外面吧!”
“你们……怎么谁都不跟我说啊!”赵只今有些生气,再看前面的久久不退的红灯,只记得这几公里的路程无比漫长,她开始心急起来。
花大妈则解释,“想找你,可平时麻烦你们太多了,加上你自己最近不也遇上了些烦心事,所以老贾说了,就先不告诉你了,一切等过阵子再说。”
“我……”赵只今很不争气的开始哽咽了。
许大妈见状,开导她,“想开点,别替我们这些老东西难过,人老了嘛,都有这一天,不是被人忘记就是自己忘记。”
赵只今倔强地,“我才不会忘,我们不会忘。”
花大妈笑着哄她,“好好好,你们不忘,但架不住我们要忘,哈哈哈。”
她的笑声带着几分爽朗又带着几分沧桑,赵只今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终于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
到了公园,赵只今拿着吴大爷的手机定位,快速的朝着贾大爷的方向出发。
下午的太阳,在冷冽的空气里格外懈怠,懒懒地躲在灰色的厚重的云层后面,光和热都是有限。
赵只今一路小跑着,风从耳边掠过,擦得耳廓也隐隐作痛。
跑了一阵后,赵只今终于见着贾大爷,他就坐在一个长椅上,头顶是高耸着插入天际的树,而他也时不时的往天空看,看不清表情,也寻不到目光最终落定的方向。
那一刻,赵只今感觉贾大爷像一个已经隐秘在时空之外的世外高人,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自己。
或许每个人的世界最后剩下的都只是自己。
“贾大爷。”赵只今慢慢走近,艰难地开口去唤他。
贾大爷则迷茫的望向她,皱眉思索了好一阵,却叫她,“兴芳啊。”
“我……我不是……”赵只今不知该怎么去解释她不是他的小女儿,同时又感到心酸异常,哪怕这对父女之间有过这样那样的嫌隙,可到了老人最想记住的还是他的孩子们。
“哎。”最后,她应声坐到了贾大爷的身旁。
“您不怕冷啊,跟我回家吧。”赵只今伸手,帮贾大爷理了理围巾。
“嗐,我穿了你给我买的保暖裤,不冷。”
“那也是,小心别感冒了。”
“兴芳啊。”贾大爷没理那茬,又这么叫她。
赵只今非常配合地,“嗯?”
“送我去医院吧。”
“什么意思?您这是闹哪出啊,您不最讨厌去医院嘛。”
“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就不一样了?”
赵只今一直顺着贾大爷的话往下说,她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她总觉得此时此刻,哪怕贾大爷错把她当成贾兴芳,但其实心里是无比清醒的。
“爸爸啊,大概是没多少日子了,所以我得去治病,治好了病,才能安心去见你妈,不然……到了那儿我连她是谁都记不得了,你说她得有多难过啊。”
“大爷。”赵只今突然就失态了,她感觉眼泪在迅速的滑落,只得是背过脸去。
贾大爷又抬头看了看头上盘错交织的树杈,那像是他想拨开的记忆的雾霭,他在努力的想要去记住一些事情。他的老伴,她年轻时乌黑的长发,他们一同抚育长大的三个孩子……还有近来一些重要的但他总不能记得太真切的人和事,他总觉得他们很重要。
“我得记住她啊,我不能……不能到了那边认不出她来吧?”贾大爷又喃喃了几句。
赵只今很想做个情绪稳定的大人,可眼泪却是越抹越多,最后她哭的一塌糊涂,眼线花了,粉底也浮了,而一旁的贾大爷却突然地,“呦,这谁啊,这不小叉嘛!”
赵只今伤心又气恼,“我不是小叉!您得记住,我叫赵只今!”
贾大爷则老神在在的笑开,“赵只今,我记得,任准的对象嘛!瞧你哭成这样?怎么,是失恋了吗?”
赵只今:“……”哭得脸疼,心也绝望起来。
*
终于将贾大爷劝回家,安抚好,赵只今则化身城市僵尸,麻木地进入地铁,然后找到一根杆,了无生气地靠在上面。
而等回到家,她发现,父母又不请自来了,虽然他们是为了来给他们打扫卫生和做饭,可赵只今还是觉得这样实在不妥。
“你们……真的,明天别再来了。”
于琴却不以为然,“那我都问了来雪,她说欢迎我们的。”
赵明礼也还是那套为你好的说辞,“我们还不是想给你们改善下伙食?”
赵只今:“……”
她实在是太累了,讲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干脆躲进卧室,但下一秒,于琴象征性的敲了敲门后,便把门推开了,并且手里还拿着张银行卡。
“这是什么?”赵只今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他们家不是已经破产了吗?
“你一个朋友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