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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光芒所及之处,翻腾的紫黑毒气如同遇到克星般尖啸退缩,那些蠕动的阴影丝线在银辉中寸寸断裂、湮灭。战士原本灰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度恢复一丝血色,紊乱痛苦的呼吸逐渐平稳。弥林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每一次净化都在消耗他巨大的精神力,如同徒手剥离跗骨之疽。但他毫不停歇,转向下一个伤者——被奥克毒箭射穿肩膀的人类少年;再下一个——被影妖利爪抓伤、伤口泛着诡异绿芒的精灵斥候……

他成了这死亡隘口中的唯一光源,无声的治疗在冰冷的岩石间持续,精灵女子怀中的幼童停止了微弱的抽搐,在弥林手掌拂过焦黑皮肤时,沉沉睡去,仿佛痛苦被暂时隔绝。断腿老者的呻吟平息,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求生之火。弥林的力量无法让他们断肢重生,也无法抚平他们灵魂深处被魔影烙下的永恒创伤,却像一捧清泉,浇熄了焚烧□□的毒火,缝合了撕裂的伤口,将那些从安格班炼狱中逸散出来、如附骨之疽般侵蚀生命的阴影强行剥离、净化。

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艰难地刺破鹰泣隘上方的浓雾时,弥林才疲惫地直起身。篮中的药物已所剩无几,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幸存的难民们蜷缩在相对安全的岩凹里,大多沉沉睡去,呼吸虽然微弱,却不再是死亡边缘的挣扎。几个伤势较轻的精灵和人类挣扎着起身,对着弥林离去的背影,右手抚胸,深深鞠躬,无声的感激比任何语言都沉重。他们不知道他是谁,来自何方,只知道他是黑暗降临后,唯一照亮他们绝境的神迹。

弥林拖着沉重的步伐,悄无声息地潜回刚多林,他必须赶在巡逻队换防前回到花园。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庆典的余烬尚温,城中依旧静谧。他穿过最后一道藤蔓覆盖的侧门,踏上花园湿润的草地。晨露沾湿了他的裤脚,带着沁人的凉意。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鼻腔中残留的血腥与焦糊,让花园中蓬勃的生命气息涤荡灵魂的疲惫。

当他抬起头时,身体骤然僵住。

第15章

格罗芬德尔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晨曦的金辉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影。他并未穿着庆典的华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猎装,金束在脑后,露出线条冷峻的侧脸。那双如同夏日晴空般湛蓝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弥林,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了他沾满夜露与尘土的衣衫,穿透了他强装的镇定,直抵灵魂深处竭力掩藏的疲惫、哀恸,以及那尚未完全散尽的、净化黑暗后残留的微末银辉。

他没有质问,没有斥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岳,阻断了弥林通往石室的路。晨风拂过,卷起几片凋零的银星花瓣,无声地落在两人之间的草地上。花园里蓬勃的生机,与弥林身上挥之不去的死亡寒意,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跟我来。”格罗芬德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转身,没有再看弥林,径直走向通往王之塔核心区域的内廊,弥林的心沉到了谷底,默默跟上。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审判之上。

图尔巩的王庭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铅,至高王芬国昐已于庆典结束后返回希斯路姆坐镇,此刻只有图尔巩端坐于王座之上。阿瑞蒂尔和芬罗德也在场,显然格罗芬德尔已提前知会。阿瑞蒂尔眼中盛满了担忧,芬罗德则眉头紧锁,金下的眼神带着深沉的思索。

格罗芬德尔言简意赅,将弥林昨夜秘密行动、在鹰泣隘救治净化被“骤火阴影”侵蚀的难民之事,以及他自身亲眼所见如实禀报。他没有添加任何个人评判,只是陈述事实。

图尔巩听完,威严的面容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他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落在垂站在厅中的弥林身上。

“弥林·洛瑞安迪尔,”图尔巩的声音低沉,带着山岳般的重量和一丝压抑的怒意,“你可知,未经许可擅自离开刚多林防护范围,穿越警戒,接触来历不明的难民,是何等莽撞与危险?鹰泣隘虽隐秘,但绝非绝对安全!奥克的巡逻队、索伦的爪牙都可能现你的踪迹!一旦暴露,不仅你自身危在旦夕,更可能将黑暗的视线引向刚多林唯一的入口!你这是在拿整座城市的隐秘与万千子民的安危做赌注!”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弥林抬起头,尽管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毫无退缩之意:“我深知擅自行动的风险与过错,甘愿接受任何责罚。但昨夜之事,我无法坐视!”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一种穿透力,“当骤火在北方燃起,当绝望的悲鸣穿透群山直达我灵魂深处时,我的花园、我的安宁,便成了最沉重的枷锁!那些在鹰泣隘中挣扎的生灵,他们不是‘来历不明’的符号!他们是哈拉丁的遗民,是前线的哨兵,是浴血奋战后逃离地狱的诺多战士!他们身上燃烧着魔苟斯的诅咒之火在吞噬他们的生命和理智!”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迎向图尔巩冰冷的审视:“您守护刚多林,如同守护最后的火种。而我,我的力量或许微弱,但它是火种旁的一捧清泉!我能浇灭那附着在伤口上的诅咒之火,我能缝合被黑暗撕裂的伤口!鹰泣隘中的每一道被净化的阴影,每一个因我的双手而得以喘息的生命,都是在削弱魔苟斯爪牙的力量,都是在为北方前线减轻一丝压力!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吗?难道刚多林的城墙,只能用来隔绝苦难,而不能伸出援手吗?”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真挚的痛楚与不容置疑的责任感。

就在这时,一幅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异象碎片猛地刺入弥林的脑海,如同闪电撕裂黑暗!不再是贝烈瑞安德的森林或战场,而是冰冷的金属通道、刺耳的警报嘶鸣、扭曲的紫黑色能量裂缝如同活物般蔓延,以及一个模糊身影在能量洪流中瞬间化为飞灰的绝望瞬间!那源自异世毁灭的冰冷记忆碎片,带着同样的、对黑暗吞噬生命的极致痛恨,与眼前北方战场的惨烈瞬间重叠!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跨越时空的悲愤洪流冲垮了所有的谨慎和克制。

“我见过黑暗如何吞噬一切!”弥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穿透力,眼中闪烁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深刻的痛苦与决绝,“我感受过在绝对的毁灭面前,任何一点微光的挣扎都意味着希望!我无法!也绝不会!在拥有这份力量时,将自己囚禁在安全的牢笼里,眼睁睁听着墙外的世界在哀号中沉沦!若因恐惧而龟缩,那与坐以待毙有何区别?刚多林的隐秘不应成为冷漠的借口!”

这番激烈的言辞,尤其是其中蕴含的、远他年龄和经历的、仿佛源自另一个世界深渊的绝望与愤怒,让在场的精灵领主们悚然动容。芬罗德和阿瑞蒂尔震惊地看着他,图尔巩冰冷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大厅陷入死寂。图尔巩的指节在王座扶手上缓缓敲击,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他内心激烈斗争的心跳。弥林的动机纯粹而勇敢,其力量的效果更是毋庸置疑。但他所冒的风险,对刚多林潜在的威胁,也是实实在在的。

“王上,”格罗芬德尔上前一步,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扫过弥林,最终坚定地落在图尔巩身上,“弥林昨夜的行为虽属专擅,但其心可鉴,其行可悯。他所救者,皆是我等对抗黑暗的亲族和善良的人民。鹰泣隘的位置,我已亲自勘察并加强了外围警戒哨卡,其隐秘性足以作为临时庇护点。若加以周密安排,未必不能成为一道隐形的防线,而非暴露的缺口。”他顿了顿,金下的眼神锐利而诚恳,“弥林的力量,是刚多林乃至整个联盟都未曾预料的宝贵财富。将其禁锢于花园,是巨大的浪费。请允许我负责其行动,制定严格的路线、时间、护卫方案,必要时我亲自陪同,将其能力用于最需要的地方,在最前线的阴影处点燃这盏救赎之灯。我以金花家族的荣誉起誓,必竭尽全力确保其安全,不使刚多林蒙受风险!”

格罗芬德尔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领主的担当和对弥林能力的深刻认同。他的立场从最初的沉默审视,到此刻的全力支持与主动承担护卫职责,转变清晰而坚定。

图尔巩的目光在格罗芬德尔坚毅的脸庞和弥林依旧倔强但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之间逡巡。良久,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格罗芬德尔,”图尔巩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但多了一份妥协后的凝重,“你的判断与担当,我从不怀疑。既然你愿以家族荣誉为担保……”他的目光转向弥林,威严依旧,却少了之前的冰冷,“弥林·洛瑞安迪尔,念在你救人心切,且能力确有其效,此次擅离之事,不予深究,但绝无下次!”

他站起身,如同做出最终裁决的君王:“自即日起,你将被编入格罗芬德尔领主的直属小队。你的行动范围、外出时间、接触目标,皆须严格遵循格罗芬德尔的指令!没有他的许可,你不得踏出刚多林警戒区半步!你的力量,只允许在格罗芬德尔划定的安全区域内,用于救治确认无害的伤者。若因你的鲁莽导致自身或刚多林陷入险境,无论初衷如何,严惩不贷!你可明白?”这已是图尔巩在守护城市铁律与弥林救世之心之间,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一种在格罗芬德尔强大羽翼庇护下、戴着镣铐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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