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唇角微扬:“五哥稍安勿躁。这人证嘛…。。。”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得慢慢擡来。”
风武眉头皱得更紧了。
风延远擡头望了眼日头,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昨日风九回报时就说这丫头机敏过人——藏好了印章断了关键证据,如今这人证更是神来之笔。
这人证是好……只莫名的让他心烦。从昨日起这无名火是越烧越旺,又看着那老实跪着的云鸢,瞧她这一言不发那佯装乖巧的模样,他更烦闷。
风延昊看他好笑,他是来保人的,哪来的一身怒气。
“这人到底是谁?竟敢让三弟好等?”
风延远眉宇间的郁色忽而舒展,目光转向院门处:“还能有谁…。。。”他轻叹一声,“终于来了。能在这时辰醒来,也是难得。”
风九一直紧盯着院门,此刻突然眼睛一亮,撇下纠缠不休的风武,快步上前深深一揖:“轩公子!”
风武愕然回首,只见一顶素纱步辇缓缓而来。辇上歪着个身着樱色锦袍的公子,腰间束着天蓝丝縧,正慵懒地打着哈欠。他揉了揉惺忪睡眼,拖长声调抱怨道:“这般早时辰…。。。也忒不近人情了…。。。”
风延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由转身仔细打量跪在刑台上的云鸢。这个婢女这等能耐,竟惊动了他两个好弟弟?
“不简单啊。”风延昊意味深长地看向风延远,“能让轩弟起这麽个大早。”他特意加重了“大早”二字,此刻分明已日上三竿。
“少主也在?”风延轩像是刚睡醒般,一个鲤鱼打挺从步辇上跃下,嬉皮笑脸地凑到风延昊跟前,“莫非兄长也看上这丫头了?”
“所以…。。。”风延昊挑眉,“你这是要跟老三抢人?”
“我这是怜香惜玉!”风延轩一屁股坐在那管事慌忙搬来的椅子上,“这可是出身栖鸾阁的妙人儿。兄长可知,这栖鸾阁舞姿可是以轻功为基,千金一曲,名动天下啊,便宜了老三也就罢了,怎还突然成了罪奴了?”他忽又转向管事,“听说昨日有奴仆落水?”
管事额头冒汗,战战兢兢地将案情复述了一遍,声音越说越小。
风延轩轻挥麈尾,笃定道:“绝无可能。昨日下午她一直在我轩风院,如何分身去那偏远之地?”
少主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面色骤变的风武。
“这丫头初来乍到,可是冒犯了二哥?”风延远问道。
风延轩将麈尾往臂弯一搭,狡黠一笑,“非但不曾冒犯,反倒让我欢喜得很。”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昨日我正与几位美人放纸鸢,忽见一只其貌不扬的风筝横空出世,三两下就绞断了我美人的丝线。再放一只,竟又被它缠住——”
他说得兴起,没注意到风延远越发阴沉的脸色。
“我那几位美姬气不过,定要寻这不懂规矩的。我顺着风筝线寻去,竟发现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风延轩朝云鸢努了努嘴,“她说自己是远风院的,回不去院子,见风筝手痒,没想到冒犯了人。我看她可怜又可爱,便‘请’她到我院中赔罪,这一留就是半日。”
风武脸色铁青。他确实查到云鸢放过风筝,後来不知去了哪里,他开始当是知趣逃了,或是躲了什麽猫窝狗洞,他也没心思知道奴隶会去哪些犄角旮旯,一个小婢子还不值得他耗费太多护卫的精力,他只要确定她不回远风院就行,却万万没想到她竟被轩公子带走了。但以二公子那出神入化的轻功,要悄无声息带个人走,确实易如反掌。
最要命的是,这番说辞荒唐得令人信服——谁不知轩公子向来放浪形骸,花街柳巷高门大院处处留情。只要轩公子起了兴致,为博美人一笑,这爬高墙钻狗洞,什麽荒唐事做不出来?
风延远微微一顿,问道:“回不得远风院?此话怎讲?”
风延轩摇着麈尾扇,笑道:“我见那路上立着好些昊风卫,听说你与少主正在切磋。这等紧要时候,我这个闲人自然不敢打扰。”他麈尾轻点向云鸢方向,“这小妮子原是要硬闯回去的,倒是我给拦下了。直到昊风卫走了才放她回去。三弟若要怪罪,只管冲我来。”
风武喉头滚动,半晌才挤出句话:“小人…。。。小人并非有意阻拦远风院的人,只是这婢女面生,一时。。。…一时未能认出…。。。”
“这话倒也在理。”风延轩突然倾身向前,麈尾几乎要扫到风武面上,“那你说说,她既在我轩风院吃茶,又如何能去杀人?”他眼中戏谑之色愈浓,“莫非练就了分身之术?”
风武额上冷汗涔涔,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少主呵斥道:“混账!三公子亲选的近身婢女,你也敢不查清就定罪?”
风武扑通跪地。
这场荒唐的诬陷终是在风延轩的搅局下土崩瓦解。那几个险些作僞证的奴仆暗自庆幸,方才若多嘴半句,此刻跪在刑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管事眼见局势逆转,忙不叠顺着风九递来的台阶定案:卢大娘盗用远风院印章,冒领首饰衣物,藏匿时不慎落水身亡。那枚印章想必已沉入湖底。露种虽无实证参与盗窃,但私藏卢大娘出入令牌其心叵测。着令掌嘴五十,逐出风家。
两位公子对这个各退一步的判决还算满意。不料少主却突然加了一条:
风武偏听偏信,玩忽职守,险些冤杀无辜,更冒犯三公子威严。当衆杖责一百,即刻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