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鸢一怔,犹豫地点点头。
“容易,来。”常山王反手将弓递来。
八年前,云鸢也曾痴缠着要学射艺,却被一句“骨轻如燕,力弱难张”打了回来。那时她偷偷捡了弃弓,在月下苦练到十指渗血,才堪堪射出一支打到靶子上的箭。。。。。。後来到底被按着改学了轻功。
“呦!架势倒是有模有样!”常山王绕着她踱了半步,“练过?”
云鸢唇角微扬:“试过。”指腹摩挲过弓弦,如今她已非当年稚童,总该——
她双臂开始运力,只听得弓弦发出细微的呻吟。
常山王拇指轻抵箭笥试了试箭尾,瞥了眼她後背,“再收下背脊。”
少女脊背蓦地挺直,拉弓的双臂微微发抖。
常山王後退一步,看向微颤的弓弦,“弓还要拉开些,眼随箭去。先取八十步桑木靶,放箭。”
云鸢眉心拧成一道细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弓弦绷紧的瞬间,那沉木弓突然反震,箭矢“嗖”地斜蹿上天,惊飞檐下一群栖鸟。箭羽划破晨雾的尖啸声久久回荡于空中。
常山王仰头大笑:“好一支穿云箭!”他屈指弹了弹乌木弓背,“这硬弓几近三石力,为北关大将所用,能拉成这样已属难得,虎口可还受得住……”
话未说完,却见云鸢已默不作声地又搭上一支箭。晨光里,她绷紧的侧脸镀着淡金,睫毛在眼下投出倔强的阴影。
“嚯!”常山王抱臂挑眉,“这不服输的劲儿。”忽又正色,单指按住她执弓的手腕,“听真了——”指尖点在她绷紧的肘关节,“开弓如推山,放箭似流水。你方才是被弓弦吓退了魂。怕什麽?它又咬不着你。”
远处八十步靶的红心在雾气中微微晃动,像嘲弄的眼睛。
云鸢全神贯注地瞄准靶心,弓弦细微哀鸣,正慢慢张开之际,手中突然一空——那张乌木硬弓竟被人轻巧地抽走。
她猛地转头,正对上风延远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晨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冷色。他薄唇抿成一道凌厉的直线,单手握着那张弓,天青色衣袖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风延远冷眸微转,目光掠过云鸢,扫过常山王,又凝向远处靶心。却见那修长的手指倏然扣弦,乌木弓在他掌中弯成满月——
嗖!
第一箭破空而出,百步外的靶心上,常山王的黑翎箭应声而裂,箭杆“咔嚓”断作两截,红绸靶面被劲风掀起一角。
不待二人反应,风延远已反手抽出第二箭。弓弦震响间,白羽箭如银蛇吐信,直取一百五十步外的朱漆靶心——
咚!
箭簇深深嵌入靶心红绸,将常山王先前所射的两支箭震得簌簌颤动。新箭与旧箭在靶面上排成完美的一字。
“好!”
常山王喝彩声刚起,却见三支白羽箭已同时搭上弓弦。
弓开如霹雳,箭去似惊鸿。
“唰!唰!唰!”
三声锐响过後,最远处灰墙三箭的箭尾雕翎齐根而断,而新箭不偏不倚,正钉入原先三箭的箭孔之中。
“嚯!”常山王目瞪口呆,抚掌大笑道:“这‘三星贯日’的绝技,便是北疆箭神也不能及!”
风延远冷眼看着云鸢,手中乌木弓尚未放下:“这般速度跟准头,在混战中也要退避三舍。你连开弓都要蓄力半晌,在此处消磨什麽光阴?”
云鸢原本还沉浸在他那惊艳绝伦的箭术之中,闻言浑身一颤。蓦然想起八年前那个雨夜,她鲜血淋漓的虎口被狠狠掰开丶指间的弓箭被一根根抽离时耳边听到的话——
“骨轻力弱,非习武之材,何必徒费光阴?”
记忆中的声音与眼前的话语重叠,她忽觉眼眶一热。待回过神来,泪水已顺着脸颊滚落。慌忙低头时,一滴泪正砸在手背上。
“奴…。。。奴婢知错。”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掩饰不住的哽咽。不待风延远反应,她已转身疾步离去。
风延远怔在原地,手中弓箭不自觉地垂下。他望着那道仓皇远去的背影,方才射箭时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微微发颤。
远处,被劈开的箭翎还在靶心上轻轻晃动。
常山王挑眉看着云鸢消失的方向,“你凶什麽,不过消遣罢了!”待转回头看向灰墙上三枚白羽箭时,眼中又漾起惊叹:“不过你这箭术如今真是。。。。。。”
风延远突然将弓重重按在常山王胸前,“殿下何时这般有闲情逸致,亲自指点箭术了?”
常山王下意识接住弓,却被撞得後退半步。待站稳时,只见风延远青衣翻卷,已然大步离去。
“哎?怎麽走了?说好的比个十来场呢?”
小王爷皱了皱眉,低头看看怀中硬弓,又望望靶心上那几支被生生劈裂的箭矢,忽恍然失笑——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