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醋意翻涌
夏收进入最紧张的阶段,金色的麦浪被一片片割倒,打谷场上堆起了一座座小山似的麦垛。
吴所畏的脚伤基本痊愈,也重新回到了劳动队伍中。池骋不知用了什麽办法,把他调到了打谷场负责晾晒和归拢麦稭,这活儿相比下地割麦要轻松不少,而且就在池骋的眼皮子底下。
这天下午,天气闷热,吴所畏忙活了一身汗,白色的确良衬衫湿透了,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他口渴得厉害,拿起自己的水壶晃了晃,已经空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下意识地寻找那个高大的身影。池骋正在不远处和几个壮劳力一起扛麻袋,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淋漓,肌肉贲张,充满了原始的力量美。
吴所畏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找他要点水喝,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小吴知青,渴了吧?喝我的吧?”
他转头一看,是知青点的队长,叫周卫东。周卫东是北京来的知青,为人比较活络,有点小干部做派,平时对吴所畏也算照顾,偶尔会帮他干点重活。
周卫东把自己的水壶递过来,笑容爽朗:“刚打的井水,凉快着呢。”
吴所畏确实渴坏了,也没多想,接过水壶道了声谢,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冰凉的井水下肚,顿时舒畅了不少。
“谢谢周队长。”他把水壶递回去,擦了擦嘴角。
“客气啥,”周卫东看着他被水浸润後更加红润的嘴唇和汗湿的脖颈,眼神闪烁了一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所畏啊,晚上知青点开会学习,你准备一下发言,我看你最近思想进步很快,给大家讲讲心得?”
他的距离有些过近了,气息都喷到了吴所畏脸上。
吴所畏有些不自在地後退了半步,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一幕,恰好被放下麻袋丶直起腰的池骋看在眼里。
他看到周卫东几乎贴到吴所畏身上说话,看到吴所畏对他笑,还喝了他的水。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烧得他心口发闷,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
他猛地扔下肩上的麻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吓了周围人一跳。然後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水缸边,拿起水瓢,舀了满满一瓢凉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水流顺着他滚动的喉结和结实的胸膛淌下,也浇不灭他心头的邪火。
喝完水,他狠狠地把水瓢扔回缸里,溅起一片水花。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吴所畏和周卫东的方向,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转身又去干活了,只是力道比之前猛了不少,像是在跟谁赌气。
吴所畏敏锐地感觉到了池骋的情绪变化。那冰冷的眼神和加重的动作,分明就是在不高兴。
是因为周卫东吗?
吴所畏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涌上一丝窃喜。这个闷葫芦……是在吃醋?
下午收工後,吴所畏想找机会跟池骋说句话,却发现他一收工就没了人影。
直到天黑透了,吴所畏才在知青点後面的麦垛旁找到了他。池骋正一个人坐在麦垛阴影里,嘴里叼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池骋哥?”吴所畏小声叫他,走了过去。
池骋没应声,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用力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
吴所畏在他身边坐下,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和汗味,并不难闻,反而有种独特的男人气息。
“你……不高兴了?”吴所畏试探着问。
池骋沉默着,半晌,才硬邦邦地开口:“我有什麽不高兴。”语气冲得能噎死人。
吴所畏心里更确定了。他忍着笑,小声解释:“下午我太渴了,水壶又没水了,周队长他正好……”
“用不着跟我解释。”池骋打断他,声音冷硬,“你跟谁说话,喝谁的水,跟我没关系。”
这话里的酸味,简直能熏倒一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