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长声冷笑,命人要将国舅赶出殿外。
乐阳公主瞧见了我,跑出来牵着我的手,躲在我的身後。
“五娘,五娘……”
越王唤我,示意我不要入殿,他想要我避事。
皇後在内,我没有至殿不入的道理。
“阿颜,进来!”
说话之人,是太子。
这日初一,东宫殿下自然也要入宫拜见皇後。
我闻声入殿,乐阳公主寸步不离跟着我。
我的突然出现,让李三眼红发狂。
他怒声冲我嘶吼,“杂种,滚出去,这是我李家的太极宫。你一个不知生父的犬杂种,沾污了李家的地,滚出去,滚出李家的长安城!”
“还有你,皂红出身。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妄图攀附皇子龙孙,杂种贱户,都想玷污天家血脉,滚出去!通通滚出去!”李三指着殿内的沈宝玳,破口大骂。
我面上无波澜,宝玳亦是安之若素,无悲无戚,无哭无泪,我们皆是习以为常,仿佛置若罔闻。
但,在我与之平静的外表下,我嗅到了相同的隐忍不甘痛恨憎恶。
从永福坊,到太极宫。
从天子脚下,到天家皇城。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杂种之名,与我如影随形。
圣人杀尽长安,罪该万死之人,主上的屠刀反而将他遗漏。
“太子!”皇後盛怒。
马鞭扬起鞭红了福王的血肉。
“太子,你我同为皇嗣,你怎可打我?”
殿下的马鞭不曾停下,李三的声音也不绝口。
“李君清,朝臣莫要说你贤德,你阴险歹毒,要毁我容貌,永绝本王继位之可能。”
“太子啊太子,枉你贵为皇太子,还需娶你这个杂种,才能稳坐东宫之位。你不如改姓颜,再把咱们李家的皇位,奉送给颜家。”
李三疯言疯语,一字一字把布帛上的刺绣挑断,话中存真,一点一点将锦绣之下的破布褴裳示于人前。
这是太极宫心照不宣的大事。
他说中了我的难处,同样,戳中了太子隐痛。
李家的隐痛,颜家的难处。
太子的马鞭,重重鞭打李三郎,一鞭一笞,自然不是为我这个杂种,是专为他少阳储君,神圣不可侵犯的太子威严。
女官内官皆不敢乱动,皇後怒而动气,勒令三郎住口,福王偏不休口,“母亲,你一心偏袒鹤奴狸奴,鹤奴他不过是生得早,生了个好皮囊,狸奴一身灵窍,更是个狸猫托生的妖精。”
“起事灭郭,迎接王相,看望王叔,李家事,天家事,天大的事,事事皆由他们二人主理。母亲,你也看看你门外畏缩得不敢动弹的小儿子,瞧瞧你啼哭胆怯的小女儿,再想想你面前最不得宠,也是最孝顺的二儿子,我们兄妹才是母亲亲生的。”
李三指着太子,看着我,“长安城太极宫,上至王侯将相,皇亲国戚,下至世家公卿,贵族小官,人人都要讨好他们二人,他们不论犯什麽错,只要求一求,哭一哭,母亲见他们生得貌美可怜,万事都可原宥。”
“鹤奴,他不过是生得早,只早我一岁,偏偏占了个嫡长之位。太子殿下,你休要太得意,李朝历朝历代还未有皇太子能够安然继位。狸奴,你这个杂种,早晚有一日,你会被罚去掖庭,百世为奴。”
李三想当储君,想当太子,想当圣人,迫不及待,丝毫不加掩饰。
“三郎……快快住口,滚出去,滚出去!”皇後指骂,宫人推着福王。
“让他说!”
一道天外之音,呵止万物,声从殿外来至殿内,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