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未曾现行,晋王,祝贵人闻声率先闯入我的杏林。
鹤奴从月下从林中出来。
他如高山覆雪,他如月之月。
平卢的狼烟,北方的战场锻造出真正的圣人,同样,成就了李家君郎。
鹤奴,原本清透不染尘埃的釉色面庞,因鲜血的逝去,而变得越加瓷白。
我双膝在地,佯作怏怏乖顺。
圣人流着汗,我骨碌碌地流着泪。
我跪在地上,边哭边求饶,“杏林曾有狐鬼出没,陛下形貌妖冶,貌美难收,奴以为是山精鬼魅所化,这才失手错伤陛下……”
我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一斗接着一斗,我一阵大哭,心里却笑出了声。
那时是深秋,圣人的鲜血淋在枯败的黄叶上,滴滴答答悄悄染红了一片又一片。
悬崖峭壁上长了一株奇花异草,我既然看见了,就该一箭射下。
我嗜赌如命,我又再赌。
我的双眼在哭,我的一双手不放下弓箭。
圣人,若不肯饶恕宽宥我,我就与他同归于寂。
见我大哭,圣人却在大笑,我从泪帘里窥见,他舒展了眉,卸下圣人的提防,笑得稚气肆意。
再观晋王,我瞧他凶相毕露,他眼光如电,他想要将我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主上抚着伤处,走近了贴近了与我说话,“你怕狐鬼妖媚,为何不回太极宫?”
我哭得仿若听不清话,好似糊里糊涂的磕头请求,“太极宫……对……陛下伤重,请陛下速回太极宫。”
一个笑,一个哭,长安城外,二奴互劝对方快回太极宫。
回太极宫,我又要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圣人回太极宫,就要交出兵鱼符,归还天下兵权。
两相陷害,各自不愿。
可惜,我太过心急,让鹤奴瞧出了端倪。
“是你!”
圣人狠狠捏着我的手,一如我落水苏醒那日。
我的眼泪戛然而止。
“你方才一眼就认出了朕,是也不是?”
圣人笑着质问我,我死也不认。
“以你的箭术,一箭封喉,不会再出第二箭,以你的心术,更不会只伤人不杀人。”
恶行被圣人堪破。
鹤奴笑着与我说话,他知我箭术高明,也知我心思恶毒。
同样,我也知他箭术高明,我也知他心思歹毒。
“阿颜,你终究舍不得杀朕?”
圣人凑在我耳边问着,这话,他是挑衅我,更是在招供。
我不是舍不得杀,我是不敢弑君。
“欺君可是死罪。”圣人道。
欺君是死罪,弑君更是死罪。
主上逼供。
我一字不说,哽咽着流泪。
既不认罪也不欺君。
“一别多日,朕只当你把朕忘了。”圣人言。
眼泪挂在我的脸上,圣人并不多生气,我看着他……仿若很高兴。
不,他不是高兴,他是被我的所作所为气得笑出了声。
鹤奴说我,还是像儿时一样,爱哭。
圣人用他沾满血的双手,在我脸上作画,我的脸上沾满了圣人的血。
皇帝陛下用我的脸擦去血迹,我不敢擅自乱动。
馀光偷着看向晋王,只见他死死地恨恨地盯着我和鹤奴,大王怒气冲冲,一脸鄙夷似有反心,我猜那一刻他想杀的人,不仅是我,还有当今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