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渝与李君清,可是至亲兄弟。
安乐王的脸,我记不清,更记不住。
李君清这个昏君,他成灰成土,我见风即知。
离得虽远,我虽醉酒,可我岂会认不出鹤奴?
衡王丶衡王妃喝醉了精魂,喝瞎了眼,喝错了嗓,这对酒鬼夫妇,一个不识洛阳安乐王,一个不认长安圣人。
裴相拍“安乐王”的肩,三朝元老,竟说“安乐王”像极了我朝圣人。
颜麒摸“安乐王”的发,禁军首领,也说“安乐王”大可以以假乱真。
裴公颜卿,日日常朝,日日护卫,竟认错了君主。
我一时热,我一时冷,时时梦断愁肠,酒伤肚肠。
那一夜,“安乐王”的身边只有檀霁月,没有祝贵人丶常贵人。
“花鸟使安和……”宗少卿说。
“安乐王安和……”鸿少卿道。
宗少卿是臣,鸿少卿为卿,做下寮的,竟不能辨他们的最高上官。
各个高声笑语,我且听得见。
“安乐王万福。”
探花郎君颜致美问安。
天子门生,竟不知天子。
“安乐王胜常。”
县主娘娘檀妙子见礼。
“哥哥怎与安乐王同行?”云阳县主问着檀霁月。
天子亲党,竟不认天子。
颜郎檀娘,我看是逆徒乱党。
圣人越过儿郎娘子,公卿宰相,走到我眼前。
我慌忙起身,一时说不出话,鬼使神差,将酒递到圣人唇边。
美酒,于我,是不着醉的白水,于圣人,是不要命的鸩毒。
一杯换他醉倒,便能了结此夜。
我举杯,喂他毒酒。
圣人冷色生寒,他双眸里聚着滔天怒意。
绝不赦免,绝不容情,绝不饶恕,我不能再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安乐王,陛下怎舍得放你出太极宫?”
李媁媁问道。
“二哥哥,快饮酒……”李姩姩劝酒。
“快饮快饮,非仙娘子亲自斟酒,太极宫的圣人,尚且享不到这等好侍奉……安乐王还不快饮?”
华阳长公主的笑声长叠着,我心长泣着。
圣人,是两位公主的亲哥哥,她二人吃得大醉,既不识君也不识兄了。
人人皆当来人是安乐王。
那一刻,我的脸色必定青紫难看,全因我在鹤奴的眼角眉梢,瞧见了暗藏的笑意,以及心满意足的快意。
他吓得我颤栗,他欣喜得了意。
皇帝陛下,怎会来此?
圣人主上,何故在此?
鹤奴,接过我手里的酒盏。
他不喝,他不饮。
酒四溅,盏落地。
圣人大驾光临出宫夜访,竟只是为了打翻我的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