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後理所应当,舍弃了安乐王。
冯薛之仇,手足相残,大位之争。
宁王已然谋逆,他殊死一搏,看着万事俱备,只要手中发出半点火星。
永乐殿三人,冯家两个郎君,必死无疑。
他们死了,四郎便可报薛氏全族之仇,也可解他数年囚困之苦。
血海深仇,圣人非仙,岂有神力能化干戈为玉帛?
他有的,只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一日,永乐殿,处处有疑点,事事有错处。
宁王入太极宫,为圣人恩准。
火油,是怎麽带进太极宫的?
望着我手中燃不起火的凶器,陛下和宁王,也许早就达成了某种交易。
也许是恢复他的王身,也许是恢复他的自由,也许是保全他仅剩的三个血亲。
可惜,宁王有一处失算,我亦是个宁杀过,不放过的性子,不论宁王手中是真是假,不论宁王是忠是奸,我都会放出第二箭。
圣人一死,朝野大乱,我嗜赌如命,那天的永乐殿,我可赌不起。
宁王一死,他与陛下的所谋之事,也许从此化成烟灰,再无人知晓。
也许,这也是陛下精心下的一步慢棋。
圣人将安乐王捆起来,又把弓箭送到我手中。
箭在弦上,我不得不发,安乐王命在旦夕,我求之不得,我不管不顾,我不得不杀。
我为安乐王之死欢欣跳跃,宁王之死,我说不出滋味,圣人不死,我为遇此良机,不能杀鹤奴而怄气懊悔!
做戏要做得逼真难挑错。
太後不信旁人,只信我。
李君洺,口不服我心服我。
母後为了鹤奴,广成王为了圣人,弓和箭最终总会传到我的手中。
我恶安乐王至极,势必杀之而後快。
我和圣人是死敌,死也能认出对方的宿敌。
安乐王必死无疑。
那一天,太後默许,太後准许,太後恳求。
我亲手射杀安乐王。
鱼鱼鹿鹿,我,太後,安乐王,宁王,李家所有儿女,就连棺材里的荣王,都是鱼都是鹿。
唯圣人是渔夫,唯陛下是猎手。
持弓的是我,死的是安乐王,亡的是宁王,那一天的赢家……唯有圣人。
为了安乐王一条贱民,圣人耍得宫里宫外人人吓出三两汗。
他实不配,却又值当。
安乐王,半生仿照圣人而活,那他就该我们李朝的皇帝陛下替死。
臣为君死,为鹤奴而死,为圣人而死,我想,他也该含笑九泉了。
圣人设局,诓骗太後,他是主谋,我亦是帮凶,量是长安八条活水,亦是淘洗不干净。
不净不净,血色亦有阑珊,红色最是夺目。
圣人治下,我们都是水中痴鱼,我们都是林中迷鹿。
我将那枚燃不出火的利器,顺手丢进东海湖,那一回,我心甘情愿替鹤奴销毁罪证。
不等荣王下葬,我独自打马回到兴宁坊,我告诉阿湘袁小,不去洛阳了。
“不去洛阳?”袁小问我。
“那咱们去琅琊?”阿湘笑着提议。
洛阳,是武安王的地界,我伤了安乐王,尚可以推诿狡辩。
衆目睽睽之下,我杀了洛阳安乐王,我杀武安王唯一的亲弟弟,我辩无可辩,推无可推。
武安王不会放过我,冯太後更不会放我去洛阳。
为保全性命,这辈子,我绝不会去洛阳。
“不,我们哪儿也不去,就留在长安……”
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那一天,我似是看到了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