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梦中惊醒,我惊慌大骂。
从前往昔,那昏君何曾能入我梦中,几时轮得到他?
那日之後,李君清,他人虽不在观音禅寺,却夜夜入我梦中。
他在我梦中,要抓我回他的太极宫。
从此,我夜夜梦他,次次惊醒。
惊醒之时,我口中必然大骂昏君。
我惊出一身冷汗。
梦是噩梦,醒也是噩梦。
绝非是姫姫胆儿小,而是那昏君……太过可怖。
那夜,我再次惊醒,天月清凉,云翳躲藏。
我起身推开轩窗,看着後山。
观音禅寺,依山傍水,绿林围绕。
推开窗,是山。
窗後隐有一条小路,这小道,可通长安内外。
我关起窗。
凉国公主将我安置在此,她恐李家天子硬闯李家佛寺,故将我留在此间,她为我藏了一条出路。
我抚着我的青丝,可惜……我肩上一空……
那年雪冬绿春,我居观音禅寺。
凉国公主,只阻天子,不拦他人。
华阳丶安阳两位公主常来看我,李家姐妹见了我,先不说话,她们指着我的脑袋连声大笑……
李媁媁笑得直不起腰,李姩姩险些笑掉了肚里的胎。
公主们笑。
我对着铜镜,气了一通,也跟着一齐笑。
那日太急,我绞断头发,而後细看,满头参差不齐,一头乱如卷耳薇草。
我漂漂亮亮,本可垂地的乌发。
发,确是我亲手绞断。
罪,全在那昏君一人之身。
“李君清!昏君!”
我独自大骂。
发断了,可以再生,头断了,不能再活。
雪消冬归,春来春去。
雪和泥,血染雪,雪再不是雪,泥再不是泥。
只有血不变,血海深仇,仍是满眼满腔的血。
我温柔的母妃,我可爱的妹妹,我所爱的一切,全部死亡。
我绝不与那昏君至死方休。
那一年,我在观音禅寺。
凉国公主“侍奉”佛祖,我“侍奉”凉国公主。
我心中无佛,从不向道,我不通道经,更不懂佛经,虽常与佛道相伴,然不过是假借佛道之名,赢诸番利处,只为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