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一句话,陛下方才粘合起来的精气,猛然崩塌。
声音凄厉,圣人边哭边笑,他的癫狂加剧。
“滚……”
鹤奴血泪相融,他丢砸宝刀。
“你滚……”
他指着永乐殿的大门。
“你给朕滚出太极宫……”
他指着长安外。
“你即刻……滚出长安城……”
陛下上谕,他驱赶我,他让我滚出京兆。
“颜冰清,朕告诉你,若无天子上谕,你这一生,再不许归长安……”
昏君伏在病榻,他的血染红了他的龙榻。
我跪。我拜。我领旨上谕。我叩谢天恩。
气煞天子,皇帝竟不杀我,也不罚我入掖庭宫,他只是将我赶出长安城。
于我而言,这不是赏也不是罚。
那一刻,我心有一丝愧疚,最後,我还是和鹤奴说了一句软话。
“陛下是极尊贵的天子,奴婢只是最卑贱的奴婢,此生苦短,不过是阴错阳差,一世谬误罢了,下辈子,奴与陛下,不会再有来世……不会再相逢,更不会有恨……”
他命休止,我恨停息。
生无解,死便休,我退让,与君和解。
这是那一年,我离开长安城,离开太极宫,与李家天子说的最後一句话。
我转身,拽回裙摆,即刻离开永乐殿。
圣人从龙榻跌落,宫人们鱼贯而入。
我离开永乐殿,去到兴庆宫,最後参拜皇太後。
兴庆宫,我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我害死了她的儿子,冯太後不肯见我,她恨我怨我,我辩无可辩。
我厚颜无耻,依旧跪拜答谢皇太後的教养之恩。
大雪纷飞,天光残破。
我的裙尾沾了血,它们是一朵朵血色紫薇花,它如紫微的寿命,在慢慢地变黑变旧……
朦胧雪色,大雪侵衣,冷气袭身。
那日,在兴庆宫门前,我见到了唐宫正,我还见到了无垢子,无尘子。
我疑惑不解,唐宫正为我答疑。
“她们是陛下新得的美人,张才人,王采女。”
原来,无垢子姓张,无尘子姓王。
她们才是张才人,王采女。
中秋那夜,不是南无昙无。
陛下喜欢无尘子,爱重无垢子。
原来,南无丶昙无的防备与戒心并非玩笑胡闹。
我在观音禅寺,被仇恨蒙住了眼,山中不知日月,我从来不能真正辨识人心。
我本该向前迈进的步子,随着鼓声,随着暗淡的天光极速後退。
小寒那一天,淋着大雪,在宫门落锁前,我最终走出了李家太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