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瓷碗碎了一地,殿外宫人跪了一地。
我无恶不作,圣人恶贯满盈,算起来,终究是他欠下的命多过我欠下的债。
离开龙榻,我起身对镜穿衣戴簪。
穿衣,穿皇後衣。
戴簪,戴天子簪。
铜镜,照着我,昏君就在我身後,宝镜,同样也照着他。
镜中的鹤奴,少年的身藏着叵测的魂,君威之下,竟藏着几分圣明。
若无我,他,像个圣明的皇帝。
我的脸上少了那道乖巧伶俐的疤,我的双耳也不曾残伤。
镜中的我,年轻的皮掩着恶毒的灵,眉眼之间,放出一丝英明。
若无他,我,像个英明的皇後。
鹤奴,观镜,他瞧我,我瞧他。
“不论前世今生,朕死也不会放过你……”
他抚着我的肩,他贴着我健全的耳,他与我亲密说话。
威胁,调笑,戏谑。
前世如此,今生依旧。
死也不会放过我……
君无戏言,国君所言,字字为真。
“陛下……”
我说。
“如何?”
他问。
“奴的耳是好的,主上不必如此亲近。”
我嫌恶地试图用言语推开他。
“是吗?”
他反问。
“我忘了……”
“可是……我早就习以为常……”
“朕改不了,朕想不起,也不会改……”
“本就该如此亲近。”
昏君贴得更近,无赖笑着同我说。
这一世,我的青丝不曾中断,我的发上簪满了天子簪。
我拿起一只玉簪,它是圣人所有,我用它砸向眼前宝镜,只一下,镜碎簪断,我与鹤奴人面破开。
他的笑,我的怒,四分五裂。
破镜能重圆?
自然不能。
好在,我与昏君,从来不是脆弱易碎的铜镜。
我回身,镜中人喜怒陡然翻转生变。
这一回,换我执起天子的手。
“陛下不放过奴?”
我笑。
“难道,我会放了你?”
我长笑。
“杀我之仇,鸩毒之苦,李君清,这辈子,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这一世,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我笑,我冷笑,我苦笑。
我威胁着撂下狠话。
一字一句,我说得清楚,他听不明白,昏君的脸上,并没有泛起滔天怒意,反而,他的笑意漫过眼底,竟然短暂地移至我的两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