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症,我有癔,四目相望,疯疯癫癫,都不似常人。
“求之不得。”
李君清调笑着答复我。
昏君微微低了身子,这一举动,我看得出,我猜得出。
他是要吻我,他笑着便要亲下来,上一世,我饮下毒酒,浑身疼痛毫无力气,故才让他趁虚而入。
鹤奴,骗天下人,骗皇太後,骗我,骗他自己,前世今生,他言行佯装,他只为折辱羞辱报复我。
这一世,我偏头躲开。
天子长身停滞,他愤怒,紧接着,是失落。
我无心陪同探究,我不管不顾脱身而去。
“颜冰清,你服毒之前,你说你自幼爱慕朕,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哄我?”
我快步走出永乐殿,身後传来皇帝陛下的怒问。
一声又一声,像是巨怒羞愤叠加,怒气,不可仔细估量,真假用意,亦不可轻易辨别。
离开陛下寝宫,走过皇後居所,昏君穷追不舍,争吵不休,质问不断,我与昏君所到之处,宫娥下拜,内臣皆跪。
无人敢拦,无人敢拦,无人敢躲。
我拎着裙袍走进积善宫,我忍着眼泪寻遍我长住多年的宫殿。
“皇贵太妃呢?公主们呢?”
我哭问殿内宫娥。
宫娥轻声细语,我听得清楚,她说,“昭阳长公主贵体病弱,圣人怜惜公主,为保皇妹福寿安康,为求公主祈福长寿,圣人命公主入观音禅寺拜凉国公主为师,尊佛尊释出家为尼,祈求佛祖庇佑,添福添寿,今日宫中太妃公主皇子大多前往观音禅寺观礼,童太妃,安阳长公主一同随行……都不在宫中……”
“当真?”
我问。
拜凉国公主为师,尊佛尊释,为公主添福添寿,极好极妙。
宫娥点点头。
“圣人命阿湘姐姐代替娘子前去禅寺一同观礼。”
阿湘,阿湘,我环顾左右,她不在我身边,她也去了观音禅寺。
观音禅寺,观音禅寺,她们都在观音禅寺,我牵起裙袍,便要出太极宫,前往观音禅寺……
走出积善宫,出门路遇昏君。
我在阶上,我却是输家。
陛下在阶下,他是赢者。
他眸光雀跃,他胜券在握,他失笑,他欣喜。
他在挑衅我,他在同我宣战。
重活一世,李君清手握能困我的金锁铁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又有了人质。
我,输得心甘情愿。
两世苦海,我死也不能脱身,既不能渡过苦海,那我便投入苦海,化身苦海。
残了又缺,缺了又残。
鹤奴有癔,我亦有症。
他死,我殉葬。
我死,昏君不许我死。
他前世不放过我,我今生不放过他。
这是死局,这是一局无解的死局。
鹤奴不能死,天子不能死。
而我,幸得机缘重活一世,我亦不能就这麽认错服输,自裁轻易死去……
为了我的命,我舍不得杀他,为了折磨我,他舍不得杀我。
既是死局,总要有人去死。
我五脏有火,总要嗜血发泄。
杀不得李家的皇帝,难道我还杀不得太极宫的奴婢?
我盯着圣人忽而发笑,我改了主意,我不出太极宫,我不离长安城,我不去观音禅寺。
我不顾昏君的追逐逼问,我带着他走过东海湖,我领着天子,一步一步走进顺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