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行人转过山坡,眼前旌旗招展,大片草原上密密层层的都是营帐,成千成万骑兵步卒,围住了中间的主帐。
唐翳沿路与拓跋褚同骑,虽觉得人多,却不曾想他这三军人马数目如此庞大。
护送他们的各队官兵取出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突然间鼓声大作,蓬蓬蓬号炮山响,空地上丶军队中衆官兵向左右分开,齐声呼道:“少主威武——”
拓跋褚微微一笑,纵马驰出,来到中央主帐前头。
这营帐乃数层牛皮所制,飞彩纷金,灿烂辉煌。
一队身穿豹皮衣帽的队伍将拓跋褚和唐翳迎进了帐中。
唐翳举目四望,只见里头毡毯器物甚是华丽,矮几上放满了菜肴果物。
他向来认为沈缨是生活考究之人,然而眼前这些事物,比之沈缨日常所用,简直奢华了不止十倍。
“师兄……”
“叫大哥!”拓跋褚拉着唐翳坐到张虎皮褥上,叠声唤人,“去传军医——”用力拍着他的肩头,“在我的营帐中,不必拘谨,咱们还和从前那样,同室而睡,晚上一道聊天比剑就是。”
唐翳听他谈起往事,紧张的情绪稍解:“哪里比得过你。”
拓跋褚乐道:“比不过我便让你赢。”
唐翳唇角轻撇:“我又不需你来让。”
拓跋褚大笑起来:“唐翳,你还是老脾气。”眼睛微眯起来,“这次怎的到这里来了?下山接任务?”
唐翳摇头:“师兄,我已经不在天若宫了。”
“哦?”拓跋褚浓眉一挑,“怎的,你也跑了?”
唐翳垂首:“自那日你走後不久,我便也下山去了。”他将拓跋离山之後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道,“紫渊师叔,其实并不是存心要嫁祸于你,你也莫要生他的气了。”
拓跋褚耐心听完全部故事,嘿的一声,一拳砸在桌上:“这群狗玩意趁我不在,还真敢欺负你!要不是老子现在脱不开身,定然陪你上山讨个公道!”
唐翳淡淡摇头:“我倒不恨他们的……”他看到拓跋褚知道真相後并不为自己叫屈,反倒替他鸣不平,心中颇为感动。又道,“其实,你走之後,华清师姐一直相信你是无辜的,在掌门面前还曾替你说过话。”
拓跋褚听他提到华清,一怔,转移话题:“那你这会子出来做什麽?唐翳,你可真厉害,身边总有妞儿围着。”
唐翳脸上一红:“你莫要胡说……我什麽时候……”看到对方脸上一抹促狭的笑意,便知他故意打趣,当即不再接话。
拓跋褚等了半晌,看他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便也敛去笑意:“先前贺兰与我说,在东莱碰上了你,我还不太信。说实话,自离天若宫以来,我没有半分不自在,唯独是挂念你。当日若非是你,我说不得就要困死在山上了。如今得知你不在天若宫,那便最好不过了!”
唐翳听他说得认真:“师兄,你……”
拓跋褚摆手:“你这人就是记性不好,这会子还师兄师兄叫个不停。谁是你师兄?如今你我都不在天若宫了,这般喊也不害臊。”
唐翳皱眉,如今拓跋褚身世显赫,若是兄弟相称,未免让人觉得有攀附之嫌。
拓跋褚也不管他想了什麽,自顾自道:“反正以後,我便只管你叫兄弟了,不论你答应不答应,在我心里,便是认定了你这个兄弟。”
唐翳:“……”
一时有人来报:“少主,军医来了。”
拓跋褚挥手:“叫进来。”
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背着药箱,躬身走进来,朝着拓跋褚拱手道:“少主。”又向唐翳行一礼,“请问是哪位需要诊脉?”
唐翳原是想说,他身上带着有沈缨备给他的药,况且这蛇毒也并非寻常之物,普通医师看了也不会有多大作用,只是不忍拂了拓跋的一片好意。又看那军医说的是汉语,衣饰也作汉家打扮:“你不是胡……不是北魏那边的人?”
拓跋褚道:“汉人医术高明,更胜于我族,是以军医多是招揽你们南朝的人。”对那军医说道,“我兄弟身上有些不好,你给认真瞧瞧!”
军医跪在地上,拿出个块软垫:“请这位公子将手放在垫子上,容在下诊脉。”
唐翳皱了皱眉,在胡营当中,看到一个汉军医这麽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心里颇觉不适,却仍是依言伸手过去。
军医手指搭在他脉弦上,过了有会,又换了另一只手,再细看了唐翳手上的伤口,半晌不语。
拓跋褚等得不耐烦了,叠声催促:“如何?”
军医拱手:“回少主,这位公子的脉象奇怪得很。毒明明已经被清去了七八分,但体内却似乎有另一股气……在下行医多年,这种情况,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拓跋褚皱眉:“你这话什麽意思?”
唐翳听他讲述,便知他所言非虚,那股气息,多半是蛇妖体内的妖气。摇手道:“师……大哥,不必为难他。我身上的毒,我自是知道的。包袱里还带了有药,我自行服药调息便好。”
拓跋褚听说,又想起唐翳在天若宫时便是会医理的,方才罢了。
唐翳在衆多药丸中寻出一味驱邪化毒的药丸,就着碗凉水咽下了,试着捏起法诀,盘腿以天若宫的治愈术运气调息起来。
拓跋褚在天若宫时,一味学剑,对治愈术只有一知半解。料想唐翳这一坐至少要半日时间。
他帮不上忙,自己坐在旁边守了一阵,便带着金雕退了出去,吩咐其馀的人不准打扰。
营帐外头,不时有整齐的脚步声交替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