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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出去的并不是初宜晓熟悉的那辆路虎揽胜,而是一辆线条更显沉稳丶透着商务气息的黑色奥迪A8。
初宜晓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熟悉街景。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在车内洒下温暖的光斑,驱散了昨夜残留的寒意和尴尬。
当车子平稳地驶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初宜晓的目光被路边熟悉的景象吸引——正是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下午,她被淋得像只落汤鸡,举着毫无用处的伞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人行道上,然後被这个自称代驾的人“捡”上车,送回学校的地方。
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带着潮湿的水汽和当时的心悸。
一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在此时此地,在这个相对放松的车内空间里,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那天,”她转过头,看向旁边专注开车的刘屿灿,语气带着纯粹的好奇,“您是怎麽认出我的?”
刘屿灿先是发出一声带着询问意味的“嗯?”,随即瞥了她一眼,才明白她说的是“哪天”。
“你穿着在工地给我送饭的那套衣服,”他回答得很自然,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路况,“身高身形又差不多。”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当时的细节,“我在你身後跟了一阵,观察了一会儿才确认的。”
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这个答案合情合理。
初宜晓点点头,但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如果不是我怎麽办?您岂不就认错人了?”
她眨眨眼,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刘屿灿闻言,嘴角也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目光依旧平稳地看着前方早高峰的车流:“那就当我日行一善。”
回答得坦荡又随意。
初宜晓想想也是,像他这样性格的人,顺手帮个陌生人似乎也没什麽奇怪的。
于是她“哦”了一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的边缘,不再说话。
车厢里只剩下舒缓的轻音乐和车窗外城市清晨的喧嚣。
然而,一个更加大胆丶也更加模糊的想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悄然荡开涟漪。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盘旋了好几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试探和好奇,最终让她忍不住再次擡起头,看向驾驶座上那个轮廓分明的侧脸。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又充满了探索欲:
“所以……你……”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最直接的疑问,“……真的在圆明园附近也有住处麽?”
问题问出口,车厢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刘屿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下。
他依旧专注地开着车,熟练地在拥堵的早高峰车流中穿梭丶变道,沉稳而冷静。
窗外流动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快速掠过。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送风声和车外模糊的噪音。
初宜晓的心跳在等待中悄然加速,她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或者会用一个简单的“有”或“没有”搪塞过去。
许久,久到初宜晓快要放弃等待时,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後的丶近乎哲学的模糊:
“如果想的话,”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短暂地扫过她带着探寻和紧张的脸,眼底深处似乎藏着难以解读的深意,“可以有。”
这个答案,像一团轻柔却无法抓住的雾,既非肯定,也非否定。
它巧妙地悬在真实与可能之间,留下大片令人心痒难耐的空白和想象空间。
初宜晓怔住了,看着他重新转回去专注开车的侧脸,那句“可以有”在耳边反复回响,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让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而她心底的迷雾,似乎因为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变得更加浓厚而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