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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重低音炮（第1页）

人间重低音炮

绿皮火车特有的丶带着节奏的“哐当哐当”声在夜色中回荡。

初宜晓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那个狭小的上铺空间，动作熟练得像个老手。

她买的硬卧上铺，空间小得可怜，人上去後几乎只能保持躺卧的姿势，连坐直都很困难。

但爸爸的话总是在耳边：“睡硬卧就得买上铺，空间是小点，但行李放顶上别人够不着，安全！不像下铺中铺，人来人往的，吵得慌，还老担心行李。关键啊，票价最便宜！”

于是，这些年来回北京，她的车票上总是印着那个代表上铺的“上”字。

上车前，她就请邻座的壮实大哥帮忙，把自己那个不算轻便的行李箱塞进了头顶行李架最靠里的空隙，卡得严严实实。

车子刚啓动不久，她就抱着洗漱包，像只敏捷的松鼠，飞快地溜下去，在摇晃的车厢连接处完成了洗脸刷牙的工序，然後又飞快地爬回了自己的“巢xue”。

狭小的空间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她把自己塞进铺位，卧倒下来，第一时间掏出手机。

先给室友群里发了条“已上车，安好”，然後手指顿了顿，点开了置顶的那个对话框。

“上车了，准备睡觉。”她敲下几个字。

几乎是秒回。

金汤匙：“几点到家？”

初宜晓：“七点半到吉林站，再坐一个半小时客车就到家门口啦！”

金汤匙：“11个小时？夜车？”

初宜晓忍不住笑了一下，仿佛能看到他微微蹙眉的样子：“是卧铺呀大哥！睡一觉就到了，很方便的！”

金汤匙：“卧铺？什麽样的？”

初宜晓想了想，文字描述太苍白。

她艰难地在狭窄的上铺空间里蜷缩起身体，勉强支起上半身，像个被压弯的豆芽菜，举起手机对着自己这个小小的“蜗居”录了个几秒钟的小视频——昏暗的顶灯，低矮的顶板，狭窄的铺位，还有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脸。

手指点了发送。

屏幕上的小圈圈开始艰难地转啊转……转啊转……转了半天，变成了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啧！”初宜晓烦躁地撇撇嘴，又试着打字：“车上信号不好。”

点了发送。红色感叹号再次出现。

果然。

这条线路，信号差得令人发指，仿佛火车钻进了信息的荒漠。

她认命地把手机丢在枕头边。算了，不发了。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睡觉！

经验告诉她，在这种绿皮硬卧车厢，睡眠是场需要抢占先机的战争。

一旦车厢里某个角落响起震耳欲聋丶节奏稳定的呼噜声，或者磨牙的“咯吱”声，那今晚的安眠基本就宣告破産了。

她必须趁着这短暂的丶相对安静的“和平时期”尽快入睡。

然而，经验也告诉她，担心往往不是多馀的。

就在她感觉意识刚刚模糊，身体开始放松沉入梦乡的边缘时——

“呼……噜噜噜噜——！呼哧……呼噜噜噜噜——！！！”

一阵极具穿透力丶如同拉风箱又如同低音炮轰炸般的呼噜声，毫无预兆地从她正下方的中铺位置爆发出来！

那声音如此巨大丶如此稳定丶如此富有节奏感，瞬间击碎了车厢里所有残存的宁静，也彻底击碎了初宜晓刚酝酿好的那点睡意。

她被震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感觉床板都在随着那呼噜声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