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以什麽身份问?一个实习生?一个……朋友?
所有的冲动,在即将出口的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
“没什麽……”初宜晓最终只是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轻松,“新年快乐。”她把话题生硬地转开。
“还要等一会儿。”刘屿灿的声音传来,很自然。
“嗯?”初宜晓没反应过来。
“五丶四丶三丶二丶一……”他低沉而清晰的倒数声,透过听筒,稳稳地传入她的耳中。
伴随着他最後一个数字落下,窗外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噼里啪啦!连绵不绝!几乎要掀翻整个夜空!
电视里,《难忘今宵》那熟悉的丶充满仪式感的旋律也准时响起,穿透了堂屋的门板,流淌进来。
“……初宜晓,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在这片属于新年的丶最喧嚣最鼎沸的声浪中央,清晰地抵达她的耳畔。
那一刻,初宜晓握着手机,整个人都懵了。
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重重地攥紧,又猛地松开,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
窗外的鞭炮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绚烂的光影在窗帘上疯狂跳跃,电视里李谷一老师的歌声嘹亮,小猫在她脚边被巨大的声响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钻进她拖鞋下面……
而她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瞬间被推远,只剩下听筒里那句“新年快乐”,和他倒数时沉稳的呼吸声。
他……是专程踩着零点,掐着秒表,给她打的这个电话?
就是为了……亲口说这一声“新年快乐”?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混杂着巨大的感动丶难以置信的诧异和更深的丶如同漩涡般的疑惑。
所有的委屈和酸涩似乎都被这猝不及防的温柔击穿了,只剩下一种强烈到无法抑制的冲动——
“刘屿灿!”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急切。
“嗯,”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似乎……比刚才更加柔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丶等待的意味,“我在听。”
初宜晓张了张嘴,那个盘桓在心头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和你一起在旋转餐厅吃饭的女人是谁……
然而,就在话要冲出口的瞬间,理智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现在问?在他刚刚给了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丶充满仪式感的新年祝福之後?
在她没有任何立场丶没有任何证据,仅仅因为几张偷拍照片和一次偶遇就贸然质问他的私生活?
这算什麽?无理取闹吗?
而且……万一答案是她最不想听到的那个呢?
这个好不容易在漫天风雪里等来的丶带着温度的零点钟声,是不是就要被彻底打碎了?
所有的勇气在刹那间泄得一干二净。
那股冲上头顶的热血迅速冷却,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
“……算了,”她垂下眼帘,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退缩,“不问了,过了年见面再说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窗外的鞭炮声还在持续轰鸣,像是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好。”刘屿灿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刚才那点隐约的温柔似乎收敛了一些。
初宜晓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结束了对话:“新年快乐,刘总。”
“新年快乐。”他回道。
电话挂断了。
“嘟嘟嘟……”的忙音响起,彻底隔绝了那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丶带着酒意和温情的声线。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震天的喧嚣丶电视里《难忘今宵》的馀韵,还有脚边小猫不安的丶细弱的“喵呜”声。
初宜晓握着早已挂断丶屏幕暗下去的手机,呆呆地坐在炕沿。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通话里巨大的情绪起伏,让她像跑了一场马拉松,浑身脱力。
感动和疑问像两股麻绳,在她心里死死地绞着。
脚边的小橘猫似乎感觉到她的低落,又或许是外面的鞭炮声没那麽密集了,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冰凉的脚踝,带来一丝微弱的丶毛茸茸的暖意。
初宜晓弯腰,轻轻把这只小小的“招财猫”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小家夥立刻蜷缩成一个温暖的毛团,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她把脸颊贴在猫咪柔软温热的小身体上,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
她低声呢喃,像是在问猫,又像是在问自己,“你说……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窗外,新年的第一场风雪,似乎又开始悄然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