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何时能独自驯服你那匹小红马,再来说这话。”萧翎钧笑着屈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沈知微看着妹妹揉着额头撒娇,唇角不由也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日光暖融,草场喧嚣,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尘土的气息,混合着远处烤炙肉食的焦香。
这鲜活热烈的场景,与她平日独处的清寂截然不同,却也并不令人讨厌。
萧翎钧见她神色舒缓,便自然倾身过来,指尖拂过她鬓角,语气温和自然:“沾了点飞絮。”
他的动作极快,一触即离,指尖的温度却短暂地烙在她微凉的皮肤上。
沈知微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并非抗拒,只是久不与人这般亲近的习惯使然。萧翎钧像是浑然未觉,已收回手,转而执起玉壶,为她续了半盏热茶。
“尝尝这茶,南诏新贡的雪芽,味道清冽,你应该会喜欢。”他将茶盏轻轻推到她面前。
沈知微端起茶盏小口啜饮,茶汤清甜,确实合她口味。
“殿下费心了。”她轻声道。
“你喜欢便好。”萧翎钧笑了笑,视线重新投向马场。
这时,场中响起一阵更大的喧哗与喝彩声。
只见那匹桀骜不驯的玉狮子竟被一人勒住了缰绳,虽仍在暴躁地扬蹄嘶鸣,却已被牢牢控在场中一隅。
驯马的是个身形高大的年轻将领,虬髯阔面,是北疆军中的人物。
萧翎钧眸光微凝,唇角笑意淡了些许。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侧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
只见一行人正缓辔而来。为首的男子一身玄色骑装,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正是萧望卿。
他身後跟着几名同样身着北疆军服的亲随,个个神情肃穆。
萧望卿勒住马,翻身而下,动作间似乎牵动了某处,眉心极快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朝萧翎钧所在的方向稳步走来。
“皇兄。”他行至看台前,拱手一礼。
萧翎钧放下茶盏,唇角噙着温和笑意,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三弟来了,北疆风沙磨人,回京正该好生将养,怎也跑来这马场凑热闹?”
“听闻有番邦良驹,过来瞧瞧。”萧望卿言简意赅,视线掠过萧翎钧,在他身侧的沈知微和沈安榆身上短暂停留,微微颔首,算是见礼,看到安榆时神色微缓。
“沈二小姐。”
“三丶三殿下……”沈安榆猝不及防被点了名,肩膀一抖,下意识往沈知微身边缩了缩。
萧翎钧像是未曾察觉,笑着指了指身旁的空位:“既来了,便坐下歇歇。驯马尚需些时辰,待会儿才有精彩的可看。”
萧望卿并未推辞,依言在稍远些的位置坐下。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萧翎钧却似浑然不觉,重又执起玉壶,亲自为沈知微空了的茶盏续上,声音温润:“这雪芽冷後泛涩,需得趁热喝。”
沈知微颔首,端起茶盏轻抿。
这时,场中那北疆将领终于驯服了那匹玉狮子,白马虽仍不时甩头喷息,却已肯让人牵着缓行,四周响起一阵叫好声。
萧翎钧抚掌笑道:“好!北疆将士果然骁勇,赏!”
立刻有内侍端着赏银过去。
那将领谢了恩,目光却望向看台这边,在萧望卿身上停留,得到後者一个几不可见的颔首,方才退下。
“皇兄麾下,亦是人才济济。”一直沉默的萧望卿开口。
萧翎钧擡眼看他,笑意温润:“江山代有才人出。三弟在北疆历练多年,麾下猛将如云,才是国之栋梁。”
太子殿下语气诚挚。
“方才驯服玉狮子那位壮士,瞧着便是一员虎将。”
萧望卿目光与他对上一瞬,复又移开,淡淡道:“皇兄过誉,粗野武夫,不及东宫卫士训练有素。”
两人一来一往,言辞客气,气氛却无端更冷了几分。
场中的热闹仍在继续,少年子弟们开始赛马,马蹄踏过草皮溅起细碎的泥土,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萧翎钧看了一会收回目光,侧过头看向沈知微,声音放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此处喧闹,陪孤去那边走走可好?有几匹温顺的小马驹,安榆方才嚷着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