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擡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没待她细想,那点微妙的尾巴已像游鱼般滑走了。
一旁的沈安榆已雀跃起来:“真的吗?太子哥哥快带我去!”
萧翎钧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自然是真的。”
他站起身,朝沈知微伸出手。
他的手修长干净,指节分明,掌心向上,是一个邀请的姿态。阳光落在他掌心,映出清晰的纹路。
周遭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远去。
沈知微看着那只手,有一瞬间的恍惚。前世十年,他无数次向她伸出手,或扶持,或牵引,或在她病重虚弱时,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攥入掌心暖着。
此刻,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的姿态坦荡,理由充分。
她沉默一息,终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
他的指尖立刻收拢,将她微凉的手稳稳握住,力道不轻不重,掌心相贴的温度却有些高。
他牵着她起身,对一旁的老宗亲笑道:“皇叔稍坐,孤带她们去瞧瞧小马驹,去去就回。”
老宗亲连忙笑着应了。
萧翎钧一手牵着沈知微,一手虚扶着蹦蹦跳跳的沈安榆,走下看台,朝着马场边缘一处用矮栅栏围起的僻静草坡走去。
那里停着几匹毛色鲜亮,体型娇小的马驹,正悠闲地低头啃着青草。
他们的离开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只萧望卿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追随了一瞬,便又转回场中。
走出喧闹的中心,耳边的声音顿时清净不少。草坡地势略高,微风拂过,带来青草与野花的清新气息。
沈安榆欢呼一声,跑向那些小马驹,侍从们连忙跟上照料。
萧翎钧却并未松开沈知微的手,反而牵着她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停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下。
树荫浓密,恰好将他们的身影半掩其後,既能看见不远处嬉笑的安榆,又远离了其他人的视线。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纤细的腕骨,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峦,面容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
“这里的景致倒比下面看着开阔些。”
沈知微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摩挲的力度略大,克制地停留在不让她感到疼痛的程度。
沉默。
“阿微,”萧翎钧忽然转过头来看她,眼底映着细碎的光,唇角弯着,“今日玩得可还高兴?”
沈知微擡眸迎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马场热闹,景色也好,谢殿下费心。”
“高兴就好,”他的声音有些哑,“你总是太安静,闷在屋里不好,该多出来走走。”
沈知微试图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他的指尖却倏然收拢,将她握得更紧。
“殿下?”她微微蹙眉。
萧翎钧终于缓缓转过头来。
树影在他脸上摇曳,那双总是蕴着春风暖意的眼眸,此刻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那里面有什麽东西正在碎裂,储君风光霁月的温润表象一寸寸剥落,露出内里压抑浓稠的暗色。
“阿微,看着我。”
沈知微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此刻的萧翎钧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优雅的皮毛被撕开,露出内里鲜血淋漓的獠牙。
“殿下,您……”
“你喜欢什麽?”
……
“阿微,你究竟想要什麽……爱?权力?地位?甚至是这江山……”
“我把一切都捧到你面前,我可以做到…我的命也给你……”
“别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