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前兆
子时,城头风灯被吹得猎猎作响,灯焰在铁笼里挣扎,像一颗将熄未熄的心。
奚野倚在垛口,指尖绕着同心符的银链。
玉坠冰得透骨,他却反复摩挲,仿佛要把自己的体温烙进去。
——距离魔族大军压境,只剩最後一个昼夜。
糖葫芦的甜味早已散尽,空气里只剩铁锈与焦木的味道。
他低头,看见自己靴底沾着暗褐色的泥——那不是泥,是黄昏时巡城留下的血迹。
身後,脚步声极轻。
奚野没有回头,只把玉坠攥得更紧。
凌斩霄的声音贴着他耳侧响起,低而哑:“怎麽不睡?”
“睡不着。”奚野笑了一下,那笑意却像碎瓷,“一闭眼,全是上一周目的死人。”
少年沉默片刻,伸手覆在他手背上。
掌心滚烫,指骨却在颤。
他在颤什麽?奚野擡眼——
月色下,凌斩霄眼底沉着一层浓墨,深得看不见底。
那是黑化前兆。
…
第一缕征兆,在黄昏已现。
酉时,斥候来报:魔族前锋改道,绕至西岭,沿途三村尽屠。
凌斩霄听完,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身时,却将案上茶盏捏得粉碎。
瓷片嵌入指腹,血珠滚落,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问一句:“西岭可有我藏剑峰弟子驻守?”
得到否定回答後,他笑了一下。
那笑意未到眼角,唇角已抿成一道薄刃。
奚野站在廊下,远远看见少年背影被夕阳拉得极长,像一柄将欲出鞘的剑,又似一道将欲崩裂的深渊。
…
第二缕征兆,在更鼓之後。
亥时,暗卫押来一名魔族探子,少年修为不高,却嘴硬如铁。
刑堂灯火昏暗,照夜剑横在案上,剑身映出探子扭曲的脸。
凌斩霄未拔剑,只用指腹抚过剑脊,声音温雅:“谁指使你改道?”
探子冷笑不语。
下一瞬,剑鞘压在探子肩胛,骨裂声清脆。
少年垂眼,音色温柔得像春水:“再不说,就换你另一只手。”
奚野赶到时,探子已昏死过去,凌斩霄正用帕子擦手。
血珠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擡头冲奚野笑:“别怕,脏不了你的糖葫芦。”
那笑意平静得瘆人。
…
第三缕征兆,在城头此刻。
子时三刻,风更急。
凌斩霄背对奚野,望向远处黑压压的魔族营地。
火光映在他侧脸,轮廓锋利得像刀削,眼底却是一片沉渊。
“奚野。”少年声音轻,“如果明日我守不住,你会怎样?”
“我会陪你死。”奚野答得干脆。
凌斩霄却摇头,声音低得近乎耳语:“不,我要你活。”
他转身,月光照出他眼底深不见底的黑。
“若城破,我会杀光他们,再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