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第一天
卯正,鸡鸣才过三声,巷口的薄雾尚未散,城西老槐先滴下一颗露水,砸在奚野鼻尖。
他睁开眼,头顶是青瓦木椽,身下是硬板床,褥子带着晒过太阳的干草香。
没有倒计时,没有系统提示音,连心口那道银痕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凡人第一天,从一场无梦的深睡开始。
他坐起身,发现枕边整整齐齐摆着一套新裁的粗布短衫,靛青颜色,针脚细密,袖口还绣着一粒极小极小的糖葫芦。
凌斩霄推门进来,发尾沾着水汽,手里端着铜盆,盆里冒着白汽。
“起床水。”少年笑得虎牙闪亮,“凡人晨起要洗脸,不能用法术偷懒。”
奚野愣了半瞬,才想起自己如今只是个会捏糖葫芦的小贩,于是老老实实把脸埋进热水。
水烫得他嘶了一声,心里却莫名踏实——疼是真实的,热也是真实的。
辰时,竈房。
松柴噼啪,铁锅里熬着桂花糖浆,琥珀色泡泡鼓起又炸开,甜香顺着窗棂爬满整个小院。
凌斩霄挽着袖子搅锅,额角沁出细汗,衣襟上沾着几点糖霜。
奚野蹲在一旁削竹签,山楂滚圆,在他指间转来转去,像一群听话的小红灯笼。
“十串够吗?”他问。
“不够。”凌斩霄头也不擡,“今天春灯集市最後一天,人多,得备二十串。”
奚野挑眉:“你哥不是说要限量吗?”
少年把锅铲往他鼻尖一点:“限量是昨天,今天我们要挣下个月的房租。”
巳时,出摊。
老槐树下支起一张矮桌,乌木车架擦得发亮,铜锅咕嘟咕嘟冒着甜泡。
奚野负责熬糖,凌斩霄负责叫卖。
少年嗓子清亮,一声“糖葫芦——又脆又甜的糖葫芦——”能拐三个弯,把半条街的小孩全勾过来。
奚野在旁偷笑,冷不丁被塞了一颗山楂,酸得眯起眼。
凌斩霄冲他眨眨眼:“自家东西,得先尝。”
孩子们围成一圈,铜板叮叮当当落进陶罐,像一场小雨。
午时,日头高悬。
糖衣被晒得晶亮,山楂却一点不蔫。
凌斩霄数完钱,把铜板排成一列,像排兵布阵。
“收了。”他拍拍手,“够买三斤五花肉,再给你添件夏衣。”
奚野故意叹气:“我还以为能买桂花酒。”
少年弯眼:“等下月,卖得多就给你买一坛。”
未时,歇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