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发现自己立在一片黑沙荒漠中,血月当空,狂风席卷起沙砾打在脸上,四面充斥着躁动的杀意,擡头看,血月的颜色正在逐渐变暗。
季云琅垂眸,他刚到这里,五感都还虚弱,目之所及只有自己脚下,四面脚步声渐近,耳边多出无数道粗重的呼吸,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兵器嗡鸣,迫切渴望着饮血。
八方域,月隐日,作为一只突然出现的羔子,他被人围住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拔出剑,凭经验在心里计划着逃跑路线。
静养了半年,这一下,全白搭了。
他强行用灵力突围,忍着经脉剧痛,边吐血边甩开了这群人,刚喘两口气,背上猛然挨了一锤,还没栽倒,左肩又被大力撞了一下,耳边嘶吼怒骂声逐渐清晰,他的视力跟着恢复,这才发现,刚突出重围,就卷进了另一拨人的混战。
混战总比被包围好,他现在看得清了,找准人少的地方,且战且退,中途偶遇了一只在啃食尸体的凶兽,是只半大黑虎,两双紫眸相对,黑虎发现他是同类,绒爪拍拍旁边另一具尸体,告诉他可以过来吃。
季云琅说:“我不饿,我想睡觉。”
听到这话,黑虎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三两口吃完饭,转身,示意他跟着自己过来。
既然这只黑虎认他是同类,那进了凶兽的洞xue,总会比在外面安全些。
季云琅进了黑虎的家,发现里面卧着不少半大的黑虎和黑虎崽崽,带他回来的黑虎指了个位置让他也卧下。
季云琅过去坐好,黑虎嫌他卧得不标准,指导了两句,季云琅点头,说:“知道了,我一会儿就改。”
他只会炭炭的小猫话,好在猫语互通,跟大猫也能交流。
他摸出乾坤袋,先处理了自己身上的伤,准备等月隐日过去再去抓楼沙。
他被送到这里的途中,意识混沌之际,听到楼沙在耳旁念叨,说他要回来拆散风洵和花珈,一个人害怕,不敢来,想让季云琅陪陪他。
结果来了根本不见他的人影,季云琅连骂他的机会都没有。
他全身疼,翻出止疼药吃了,靠在石壁上,本想小憩,一不小心就沉睡了过去。
再清醒时眼前一片漆黑,洞xue躁动起来,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吼叫,这些黑虎在说,“快跑。”
可季云琅歇完後全身散架般得疼,起身都困难,更别说跟它们一样敏捷地逃跑,只能边起身边喵了两声,隔空问:“怎麽了?”
没有得到回应,最後一只黑虎也跑出洞xue了,季云琅忽然感知到面前的黑暗中有什麽一闪而过,下一瞬,被踩着肩膀向後压到了石壁上。
他被迫坐下,肩膀被踩得生疼,刚要拔剑,眼前忽地亮起火光,踩他那人点起了个火折子,俯身观察他。
火光下,四目相对,猝然撞进一双凛冽星眸,看到这张溅了血的少年面庞,季云琅握剑的手缓缓松开。
真嫩。
这时,少年身後传出一声愉悦的轻笑,一张艳丽的脸庞从他左肩探出头来,“抓到猫啦?”
看到没有猫,而是个人时,他一愣,随後勾出一抹更大的笑,拔出匕首,“我想要他的眼珠!”
“等等,”另一个声音响起,“让江昼先挑。”
花珈不情不愿地收起匕首,张开双臂,对那人说:“抱抱我,我就听你的。”
季云琅微微偏了头,透过火光看向江昼身後抱在一起的两人,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满身鲜血地拥抱,花珈幸福地依偎在风洵怀里,风洵垂眸,在帮他整理刚刚打架弄乱的头发。
季云琅看得久了些,直到下巴被微凉的刀尖挑起,他才注意到江昼已经直起了身,黑靴依然踩在他肩膀,垂眼,冷硬道:“你,是猫?”
季云琅:“我像吗?”
“你刚才,喵了。”
季云琅笑,“我喜欢。”
看到他的笑,踩在他肩膀的力道松了些,江昼盯着他看,似乎在犹豫拿他怎麽办。
季云琅问:“不杀我吗?”
“你,想死,我可以,成全。”
江昼刀锋紧贴上他侧颈,没举起来,像在给他机会,无声说:求饶,可以不杀你。
“好吧,”季云琅顺坡下,偏头避了避他的刀,“我不想死,怎麽样你才能放过我呢?”
江昼俯身,从他身上摸,季云琅的乾坤袋已经收起来了,他摸不到,摸了半天,从他怀里摸出一张帕子,粉嫩嫩的,上面绣着东西。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又塞回去,面无表情道:“真丑。”
季云琅没绷住笑,被他一眼吓回去,乖巧道歉:“对不起,我天生爱笑。”
江昼没吭声,算是原谅他,又摸了半天,什麽也没摸到,有些不耐烦了,说:“你什麽也,没有,我,杀你。”
季云琅擡起手,给他看腕上的银链。
江昼目光一顿,把刀靠到一边,抓住他的手问:“你为什麽,有这个?”
季云琅没回答他,江昼自顾自把银链解下来,要给自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