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大女主文里的炮灰女配(十九)
果然,有几家先前最为活跃的绣坊立刻高薪聘请了其中几名女子。出人意料的是,那些她们梦寐以求的奇特色彩,竟真在这些贫家女手中重现无疑。
色泽纯净,层次分明,与原作几可乱真。
一时间,所有的质疑与流言顿作鸟兽散,烟消云散。而那些原先暗中推波助澜的绣坊,反倒因急于求证成了“替杨家正名”的笑柄,令人嗤笑不已。
然而,杨知意的谋略,并不止于此。
就在这些女子被陆续聘请之际,一则不甚显眼却意味深长的风声悄然传出——或是从齐砚之口,或是某位与杨家交好的乡绅传达:
“这些姑娘,皆是杨家绣坊悉心教养出来的首批弟子,掌握的不仅是颜色,更是对苏绣未来的期许。日後,杨姑娘与林姑娘仍将继续钻研新法,若有所得,她们将为首批继承者。”
“哪家若能善待她们,是与杨家结下善缘;若有欺凌,杨家虽是商户,却也懂得护短。”
一石激起千层浪。
消息传开後,那些原本想着“高薪聘来丶一用即弃”的绣坊纷纷收敛了野心,不敢轻举妄动。这十二名女子,顿时成了苏州府最不容小觑的一股新势力。
她们不仅是染色的传播者,更是未来技艺更新的潜在纽带,若得其心,或许便能第一时间获知杨家的新技艺;若失其信,或许连旧技艺也将无法保全。
于是,各家绣坊待之如上宾,不仅衣食具丰,甚至有人家为其添置书册丶请人授课,只望她们安心留下。
*
杨家这边施恩乡里,公开技艺,教授贫女的一系列举动搞得轰轰烈烈之时,隔壁昆山传来喜讯——邵明溪高中进士,金榜题名,声动乡里。
彼时春风乍起,柳影婆娑,他一身青衫,眉眼间尽是踌躇满志的光景。
邵明溪归家当夜,便设法托人打听杨家之事。得知杨家进来动作——既不藏私,又极重仁义,从而使得杨家绣坊在江南声名大振,以及杨家姑娘至今未许人。
他怔了怔,眉间喜色亦是藏不住。下一刻,便又紧张起来。杨家声望既起,恐旁人也会生心,他若再迟一步,便怕错失佳人。
次日天未亮,他便带了拜帖与薄利,匆匆登门,衣袂尚沾晨露,眸中却是一片澄澈坚定。
他在堂前开口,言辞恳挚,说那年乍识于七夕桥头,情愫暗生,虽素寒微,然志不负,今朝既有一线功名,便不愿再蹉跎时光,愿以一生相许,护她周全。
杨父杨母本就对这桩情意知之甚详,今见邵明溪坦荡诚挚,且已入翰林院为官,心下亦动。
目光投向女儿,见女儿未言,眉目间却浮现一丝丝红晕。杨母便掩口而笑,“来得好,来得巧。此亲,自当应允。”
婚期便择在初夏。成婚之日,邵明溪执她之手,道,“此去京城,万事未卜,但愿你不悔随我。”
杨知静轻声道,“但求同心同行,何惧远路。”
新婚不过数日,因邵明溪初入仕途,虽有归省之期,但也需尽快回京复职。两人收拾行装,杨家虽有不舍,也只得派了得力管事与仆妇,护送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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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知静走了没几日,一道圣旨,便到了江南。
原是杨知意这一系列举动,早已不是“绣技精湛”所能概括。她的仁心丶智慧与胸怀,如同春风化雨,传遍江南的同时,也借由南来北往的商旅文人,渐渐传到了京城。
皇帝听闻,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宣苏州杨家绣坊杨知意丶林青禾即刻进京,入宫担任绣娘,所绣《傲雪红梅》一并呈览。
这消息就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喜得自然是杨家,杨家二老本就挂心远在京城的杨知静,现在一道圣旨,让杨知意入宫当绣娘,要知道,这可是苏州多少绣娘梦寐以求的事情。
要知道,消息传出时,苏州府都轰动了下,皇帝亲自下旨招选入宫,这可是百年来都未有的事情。而杨家的两个姑娘,还都是十几岁的模样,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一个贵妃娘娘啊!
杨家二老则当即也收拾行装丶家当,随杨知意丶林青禾一起入京。
当事人的俩人还没说什麽,二老直接一锤定音,“杨家绣坊这边作为总号,咱们举家迁往京城!幸好爹娘这些年都觉得咱们家意儿迟早能入宫,早早培养了些人手,我们只在年节时回来祭祖便可。一家人在一起,相互照应,总是好的。”
而杨知意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小姑娘上辈子也是想入宫当绣娘的吧。
毕竟这可是苏州每个绣娘的愿望啊。
她又看了看一旁,捧着圣旨看的林青禾。上辈子,她临死前,也是听到青禾要入宫的。这宫门得入,她们俩谁都逃不掉。
原本,她与齐砚,也是不可能的。
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商贾之女,士农工商,他们之间又岂是隔了一层天堑?
*
品茗轩二楼雅间,雕花窗棂外,风送来细语。齐砚站在窗边,回想着在苏州同杨知意的相遇。
他忆起她唇角狡黠的笑意,忆起蹴鞠赛上她的灵巧,忆起她心怀天下,不藏私技,那句“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犹在耳边。
他深知她心有大志。一道圣旨,将她推入深宫。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天堑。母亲那边,也注定是难以逾越的高山,这桩心事,乱如麻。
正当他愁绪满怀之际,身後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他转身,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杨知意先开了口,“齐公子,我知你心意。”她微微一顿,眸中映着窗外的流云,“可此番入宫,归期渺茫,加之你我身份天悬地隔,望公子莫要因此误了自身。”
齐砚心中一恸,千言万语涌上喉头,最终只化为一句,“我心悦于你,知意。”
杨知意心里叹了口气,“我虽不知公子确切身份,然世家贵族的姻缘,素来非个人能定夺。”她望着他,眼神郑重,“这份心意,我铭感五内,无论将来如何,定会珍之重之,妥帖收藏。”
说完,杨知意冲他揖了礼,便告退了。
齐砚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那抹熟悉的身影,愈行愈远。指尖不自觉地紧紧握住窗沿,半晌,低声道,“我会等。”
杨知意上马车的动作顿了一瞬,却并未回头,只是掀帘而入。
独留齐砚站在窗边,眸色沉静。他亦知此路难行,却也知,自己会倾尽所有,绝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