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哭,都是我的错。”
远处响起阵阵似潮汐拍岸的风声,刮动数叶纷飞。
步方南怎麽也不敢想事情会发生到现在这种地步,从馀截行说也以为是自己误会开始,一切感觉都身陷梦圜。
身体开始不受糊成一团的大脑支配,只知抓住那双手,甚至不等脑中理解馀截行说出这句话的含义。所以在反射弧反应过来时,已经像溺水者攀附上救生圈,再也放不开手。
他从不曾幻想能和馀截行可以靠这麽近,但此刻一切都成现实。
那只带着凉意的手被自己抓在手心,烫得像捂住一块烧红的烙铁,刻下无法磨灭的,属于夏天的印记,将痛与温柔都全部吞噬干净。
耳边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眼前只有馀截行的身影,有关并不完美的来自自己的一切都被一一抛在脑後。
他现在只知道,也只能感受到握住的这只手。
他这一生都像被输入早以编好的程序一样循规蹈矩。遵从一个又一个指令,不曾热烈自由,也不曾随心所欲。
但是,可能是因为得偿所愿的冲击太过震撼,或者是仲夏的地火烧断一切扎根在身体中的安排,燃烧出夕阳太过浩瀚盛景。
他现在,只执着去抓住放在眼前的一切。
阳光在步方南俊朗清晰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虚影,那双锐利明朗的双眼此刻被光侵蚀温柔,被夕阳沾染出不属于他的酒红。
在那张平淡沉默的脸上印下第一次看见的执拗。
馀截行听见步方南对自己一字一顿,珍重认真地说:
“不知道你是否觉得不适,但我,确实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说的误会而改口,是我心里,一直告诉我的感觉。”
说完,步方南学着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那只本来握住馀截行的手停在半空,他说:“重新认识一下学长,我叫步方南,来自高一五班,是你的追求者。”
那好似潮汐拍岸的风声愈发加急,搅动着整个天空都在作响。
馀截行弯着眼,笑得满意且深亮明媚,他握住步方南伸过来的手,否认道:“错了。”
他看向头顶好似亘古不变的阳光,也学着步方南一字一顿补充
“学弟,你不是我的追求者,你是我的。”
“男朋友。”
“笨蛋,连装哭都看不出来,哪有被追求者费尽心思的?”馀截行还说。
这本该主动争取的一切就这麽轻而易举靠近,感受到独属于馀截行身上淡淡的花香混合着一丝果味,贴进自己。
步方南连话都说不伸展,神色震惊地错开馀截行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像极了一只耀武扬威的狐狸,即使带着戏谑,也让人觉得喜欢。
可步方南不敢多看,他害怕自己方方大乱。
但不等他反应过来,教学楼中便响起一道铃声。
馀截行吓了一跳,神色慌乱,赶紧把身体从栏杆上直立起来,跑向楼道口。只来得及匆匆留下一句话给步方南:
“我要去上课了,明天中午见啊,男朋友。”
这次,他故意加重了男朋友三个字,尾音都带着雀跃,步方南看着馀截行在拐角消失的背景,久久没有移步。
他想,好像,这并不是只属于他的得偿所愿。
夕阳烙下的沉影悄默,手心被烫红的印记提醒着落在实处的归属感。
即使一切发展快得让人无法反应,但远比任何时候都让人真实。
欣喜要将整个心脏都填满,在加急的心跳中爆炸,炸开整个夏日繁花,鹦语扉扉。
心跳不要再跳动了,步方南想,他需要一个足够安静的环境,抛弃耳边属于自己的阵阵心跳,然後大脑才可以指使身体回到教室;
还是让它跳动吧,步方向又想,不然满腔欢喜和心动该怎麽找到宣泄口。
心跳再快又如何,他自暴自弃的想。
反正,七月蝉鸣足够掩盖一切,也足够喧闹。
可以让心跳藏在蝉鸣下,放任接受馀截行带来的一切。
想到这里,他低头暗笑,那双如同黑耀石般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深邃的眉眼刻下所有心境,是永日藏星,在这片橘黄天空之下闪闪发亮,迎接着一切美好和前路光明坦荡。
这是一个并不焦热的夏天,但却足够有名有实,就让这样的夏天烧毁一切踌躇与牢锁,
只留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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