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希望我家孩子不负前程,不负韶华,以梦为马,拼搏百天,最终能考上他梦中学府!”曹追声情并茂的采访终于结束了,唐劼手心紧紧握出汗渍,他狠狠磨了下後槽牙,觉得曹追的生命大概也可以彻底结束了。
仅存的神智只能让他做到把手机上的汗渍擦干,把手机干净完整地还给步方南。然後头一扭,不管这里有多少人,彻底上头冲向曹追就是一顿揍。
“小唐,我来帮你——”许胜知一声喊叫,一阵红风吹过,也加入进去。
唐劼已经彻底被这帮调皮搞蛋的队友气到崩溃杀红了眼,看见许胜知跑过来,神色怒色不减:“闭嘴。”
看见你也烦,忍不了一点。
许胜知:
于是战况彻底变成历史重现的一幕,唐劼按着许胜知和曹追就是一顿揍。
“刚高考完就是有活力啊。”路过的人一一侧目,他们认不出这三个人的身份,所以看见这三个人嬉笑打闹还以为他们是刚高考完的高中生同学。
夕阳落下的镀影很亮,一点一点在树隙和青沥路上闪烁着,每个人的身影都在地面上层层重叠,像是一幅名为盛夏的涂鸦,美好张扬,也毫无畏惧。
馀截行远远看看三个人打闹,神色很温柔,他一时间专注看向远方梧桐道上几个人来人往间对唐劼的侧目而视,甚至没注意到步方南不知何时转头专注地在看自己。
金色的碎影覆在馀截行脸颊,步方南甚至能透过光影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和流海尾端暖洋洋的栗色过渡到像银杏的微黄。
一瞬间,馀截行像是站在光里的莫奈日出印象派色彩,蒙上层低饱和度琉璃质地的属于温柔的透蓝。却共同构成一份带着希冀的暖光。油画的纹理在光里也异常突显,金阳杜撰出爱人每一处眉眼,侵染上朦胧的蒙太奇滤镜。他好像是虚妄,是抓不住的日出,是深藏在梦境中被埋葬的轮回。
目光太过专注,若有实感。馀截行终于注意到步方南的目光,侧过了脸。
风转过发梢,在转头的那一刹,穿过那个年轮记忆里的脸庞。在一瞬间,那张脸清晰明亮到可怕。
步方南怔怔看着馀截行下垂的眼尾,那颗像花蕊一样小的红痣,绽放出周围粉红的晕色落在眼尾下端。细腻,像浅浅的树纹一样的皮肤纹理看上去像油画平铺出的质地。
透过光反射的映像,步方南擡头,看到树叶间的翻动和悬挂在上方若隐若现的澄阳。
曾几何时的今日,他举着一把伞,在人来人往中等待一个无法相见的人。那时手心里的戒指穿越至今,被头顶炙热的光线烤炙地发烫。手心里好像被滚烫的戒指烧出印记,就连呼吸都会牵制那处神经阵阵刺痛。
他有点讨厌太阳天了,这会让他那本该被遗忘的记忆被迫从埋葬里被暴力的翻开,再如同凌迟般一秒秒拉开,鲜血淋漓。
应该在阳光下被烤炙到疯狂,又或许在这一刻馀截行清晰到参数涨浮,塞满了大脑馀存迫使宕机,步方南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轻声说:
“今天是个太阳天,真好。”不像那年的大雨,浇透到我看不清你,只知道你在远离。
低廉的戒指産生出的吸热反应将人烫伤,如同他们本就不值一提的相爱。
讨厌太阳天,讨厌突如其来的大雨,矛盾到在这个世界无所居处。从长街一头奔跑不出尽头,全是迷茫倾洒,如同丁达尔效应出现的光束,更如同焦焦长雨绵绵。
该怎麽逃离呢?前方的人在越走越远。
只能被推着後退。
“高考的那天,雨下得很大。”步方南的语气更像是一个旁观点上的读者,在头脑意识中反射出故事的开场。
这句话乍听上去像故事理所当然,富有逻辑的开场白。
可实际上,步方南觉得自己现在很不可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住馀截行究竟想表达什麽。只是太阳晕眩太糟糕,他切切实际地站在馀戴行旁边,看着馀截行转过脸侧和自己对视,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口。
是始作俑者做茧自缚,幻变出独属他的逃生门。
风还在徐徐吹过,掀起地面上零星的树叶遗骸,它们打了两三个旋,又再次平静下去。
馀截行偏离和步南对视的目光,又再次看向前路。他在沉默,唐劼追着曹追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麽。是在看绿荫种满落日大道的午後,还是在看路远方中央被太阳照耀到熠熠生辉的斑点团,呈现出一种像太阳耀斑的形状。
无数枝丫盘错如同那年大雨里人群摩肩接踵,雨伞在天空下一个一个相交,让馀截行根本看不清每个人的脸。他也曾幻想过那天午後,他忘记了这个世界。才会在每一张千篇一律的陌生脸庞背後,看不见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人。
“确实,太阳天真好,”馀截行好似在喃喃自语,说不清他在回答步方南还是在自说自话“我高考那天雨下得太大了,我不喜欢。”
阳光照得他的眼睫毛都在闪闪发光,他好像有泪意,却没有眼泪。
“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逃避大雨和人群。”像要逃离世界一样,分明之前恨不得有一场大雨将世界也冲洗,把乱成糟的一切都冲刷开来。
可是,当大雨真的落下,他才明白,没有什麽比大雨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