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沉默地喝着粥,胃口缺缺。
吃完早餐,收拾停当。出发的时间到了。周文娟坚持要送到楼下。
单元楼下,江屿叫的出租车停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带着他去高铁站。清晨的老旧小区,已有早起的老人们提着菜篮出入,好奇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车边气质出衆的年轻人。
“文娟啊,这是……晚晚的朋友啊?”
“啊,对……”
“阿姨,您请留步,好好休息。”江屿对着周文娟,再次郑重地道谢和道别。
“哎,好,好,路上一定慢点啊。”周文娟连连点头,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关切,但深处那缕忧虑始终未曾散去。
江屿的目光转向夏晚。晨光中,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未施粉黛,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却有一种沉静的力量。
“我走了。”他看着她,声音不高。
“嗯。”夏晚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药盒,递给他,“这里面是一天的药量,我都分好了,上面写了时间和剂量。路上记得吃。回到津州,立刻让李默联系医生复查。”
她的语气里满是关切“你自己坐高铁一定要注意,一到站就让李默去接你啊。”。
江屿接过药盒,冰凉的塑料外壳似乎还带着她的体温。他握在手里,语气里满满地宠溺。“好。”
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该说的话似乎都已说完,但又仿佛什麽都还没说。空气凝滞着,分离的重量悄然降临。
周文娟悄悄上楼去,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江屿深深地看了夏晚一眼,那目光似乎想将此刻的她牢牢刻印在脑海里。然後,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大步朝夏晚走过去,左手拖着她的脖颈,迫使她擡头,留下一个短暂又深沉的吻。“我走啦,记得想我。”转身,用左手拉开车门。
就在他弯腰准备上车的那一刻,夏晚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极快又极轻地帮他理了一下风衣稍稍翻折起来的後领。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颈後的皮肤,温热,带着清晨的微凉。
江屿的身体猛地一僵,动作顿住。
那触碰一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路上小心。”她收回手,嘴唇微红,语气里带着不舍。
江屿回头看她,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後矮身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内外。车窗是深色的,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夏晚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缓缓啓动,平稳地驶出狭窄的通道,汇入清晨稀疏的车流,最终消失在街角。
她一直站着,直到再也看不见车的影子,才缓缓吁出一口气,胸口那股莫名的滞闷感却并未随之消散。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回到楼上,夏晚习惯性地走去收拾夏阳的房间。床铺已经整理过,平整得仿佛没有人睡过。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丶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混合着药膏的味道。
她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那个浅蓝色的旧日记本上。梦境与现实在此刻交织。那个递来耳机的少年,和这个刚刚离开的丶为她挡下重击的男人,身影重叠又分开。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日记本磨损的边角。
十年暗恋,像一场漫长而孤独的守望。而如今,守望已经看到了微光,但横亘在前的,依旧是漫漫长路。
她拿起手机,给林薇发了一条信息:
「他回去了。」
几乎下一秒,林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麽样怎麽样?晋城见家长之旅顺利吗?江总有没有被阿姨拿扫帚赶出来?不对,阿姨那麽温柔……快跟我说说!”林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像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
夏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逐渐热闹起来的街景,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丶疲惫的笑意。
“说来话长……”
她轻声开口,窗外,晋城崭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而津州的方向,疾驰的“和谐号”正平稳地行驶在铁轨上,载着一个心事重重的男人,和他掌心里那个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温度的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