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期待期待
凌丙辰感觉自己对江时雨産生的那一点期待,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期待感。
凌丙辰已经很多年没有对谁産生过期待感。
在凌丙辰的幼年时期丶少年时期,也曾对父皇母後有所期待,但几乎都会落空,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对任何人不抱期待。
凌丙辰自小沉默寡言,不爱笑,不说话时看起来总是一副凶冷模样,并不招人喜爱。
与他相反的,是几位性格讨喜的皇弟,二皇子温润儒雅丶三皇子幽默风趣,四皇子活泼好斗,三个皇弟像闪亮的星星一样,走到哪里都带来欢喜和赞誉。
凌丙辰是那黯淡无光,木讷无趣的石头。
同一饭席上,父皇母後向来都是对皇弟们喜笑颜开,自然而然忽略掉他这个背景板一样的皇长子。
幼时的凌丙辰渴望父爱母爱,会十分隐蔽地丶小心地,做一些讨好父皇母後的事情。
七岁时,母後生辰宴。
凌丙辰想哄母後开心,他自知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语哄人一笑,便努力研习雕刻技法,花了半月才堪堪雕刻出来一个满意的人像木雕。
木雕呈上去的时候,凌丙辰满心忐忑,心里打鼓如雷,血液都跟着加速了起来。
母後会喜欢吗?会夸他用心吗?母後会将木雕好好珍藏起来吗?
幼时的凌丙辰满怀期待,以为母後或许会夸赞他的用心,母後对他的任何一个赞许眼神,他都会万分宝贵地珍藏在心。
事实是,母後端坐在高位,只远远地浅浅地看了一眼,平平淡淡道一声“辰儿有心了”,便由着奴婢将木雕收了下去。
那一个木雕,甚至没有机会停留在母後的手心,就那样被外人带了下去。
到了年关,凌丙辰偶然看见那木雕竟然在一个宗亲表妹的手上,问了才知,是表妹在他母後寝宫中玩耍时意外看到,母後见表妹喜欢,便赏给了表妹。
他精心做出来的礼物,没有被珍藏起来,而是很轻易地被转送了出去。
诸如此类,种种小事一点点积累,让凌丙辰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乃至内心再也无所期望。他接受了现实,不再挖空心思用力讨好,不再期待关注和认可。
自此,少年时期起,凌丙辰开口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漆黑的黑瞳越发地平静无波,一张沉默的脸越发冷戾,外人只能看到他冷漠和凶戾不耐烦的模样。
凌丙辰在宫中没有感情寄托,喜好上了练武丶狩猎丶军事谋略等,在还未及冠之时便常年随着军队出征。
出征在外的数年,凌丙辰也曾因惦念父皇母後而写过书信,却从未将之寄出,後来索性搁笔不写。
父皇母後亦从未寄家书与他。
後来,二皇子死于谋害,三皇子和四皇子卷入皇权斗争,朝局陷入白热化僵持状态。
凌丙辰接到圣旨,父皇要他回宫。
回到宫中,久不归家的长子与父母双亲更显陌生疏离,只在刚回宫的当天共食一回晚膳,而後再也没有传召他。
几日後,一道圣旨下来,宣令剥夺凌丙辰的兵权,封了他一个无权王侯,命他馀生驻守边关。
父皇母後召他回厉城,原来不是因为想念,而是打算取回权力,将他这个儿子彻底扔到边关。
凌丙辰捧着圣旨,久久无言。
凌丙辰啓程远赴边关,路上惊闻宫变:三皇子挟持父皇母後,四皇子起兵相救。然四皇子看似起兵相救,实则排兵布阵万分蹊跷,看起来似乎是准备围攻皇城以篡位。
三皇子谋逆,四皇子篡位。
皇权之争,父皇母後危在旦夕。
凌丙辰扬起长鞭,单枪匹马前去救驾。
一路浴血厮杀,凌丙辰身负数道刀痕,血肉模糊,带着血的手费力推开那道沉沉的大殿宫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凌丙辰永远忘不了父皇的神色。
一瞬间,父皇脸上绽开了欣喜,眼眸闪着如星光耀。
下一秒,父皇看清了来者是凌丙辰。父皇脸上的欣喜僵滞半息,转瞬间变作长长的失望。
只是短短那麽几瞬,父皇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数收于凌丙辰眼底。
父皇先是道:“你四弟呢?”
而後,父皇注意到凌丙辰满身带血,方才补充道:“……你身上伤势如何?”
待事态平息,三皇子暴毙而亡,父皇知悉四皇子的谋逆谋划,再没办法把皇位传给企图弑父篡位的四皇子。一道圣旨下来,四皇子被幽禁後宫,凌丙辰一跃成为太子,皇储已定。
父皇驾崩前,亦不忘嘱咐凌丙辰给四皇子留一条活路。
很久之後,凌丙辰才得知当年那场宫变的真相。
原来那不过是父皇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父皇年岁渐高,疑心渐重,试图通过加剧皇子们的争锋角逐来确认自己的猜测——谁是企图弑父的狼子,谁是赤忱忠孝的真天子,试一试便知。
纵如此,父皇在设局之时到底存着一丝偏颇,他给了四皇子更多机会;而聪敏如三皇子觉察到了这一点,三皇子选择先发制人,宫变比父皇筹划的更早爆发。